“天雄地产，以商业地产驱动的房地产开发商，注册资金5000万，2008年在香港联交所上市，截至去年为止，公司旗下共有11个不同阶段的开发项目，土地储备达到620万平方米，为现代城市发展不断注入新的活力……”
地铁快到站时，肖赫白又拿出资料背了一遍。
这是失业以来去面试的第N家公司了，一个月里，他投了无数份简历，期待薪资也越写越低，但回复的统共也就五家，面了一次，便石沉大海。
这个社会，能活下来是种玄学。
肖赫白看了下表，面试时间是下午2点，地图导航显示，从出站步行到天雄集团总部共需要10分钟，而现在的时间已经是下午的1点45分。
他算了算，觉得问题不大，毕竟这184的大长腿不是白长的。
“下一站芷江西路，地铁开左边门，下车的乘客请做好准备……”
地铁广播里，优美的女声开始播报站名。
肖赫白挤到地铁门口，门才开了一道缝，他就呲溜蹿了出去。
出了闸机口，一个六十多岁的大妈提着脖子上挂着的二维码，满脸堆笑地拦住他的去路：“小伙子，帮大妈个忙，扫码关注下，就当帮大妈完成业绩了啊！”
“不好意思，我赶时间！”
作为一个资深码农，不扫陌生人的二维码，避免个人信息泄露是最基本的常识，肖赫白换了个方向，语气颇不耐烦。
“哎，就扫个码，耽误不了多久！”大妈锲而不舍地追上来，一把扯住他胳膊，“小伙子，帮个忙嘛，举手之劳的事儿！大妈辛苦一个月了，就指着这单完成业绩好拿提成呢！你就行行好，助人为乐行不行？”
“助人为乐？我还想拯救世界呢！可世界说了，它不需要一个失业青年拯救！”
肖赫白火了，用力抽回胳膊。
不知是他用力过猛，还是那个大妈故意的，就这么轻轻一推，她竟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哎哟！”
她一大声，瞬间便围过来一群吃瓜群众。
“我说你这个小伙子，咋这么冷漠呢！我不过求你帮我扫个码，用得着这种态度吗！我也是家里困难，老公得了绝症，儿子做生意又被人骗了，欠了一屁股债……要不然，我一个退休的人，我干嘛不在家享清福，还要出来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脸色啊？”
大妈哭天抢地，诉说着她遭遇的不幸。
周围人对着肖赫白指指点点，还有人拿出手机，拍视频上传……
“长得倒是挺帅的，可惜了，这颜值和人品成反比！”
“就是，你也有父母，你也会老，就不能将心比心吗！”
肖赫白简直气笑。
现在这世道，不是吃瓜的，就是键盘侠，一个两个的，全都靠嘴皮子拯救世界！
“行啊，道德绑架是吧？”肖赫白冷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告诉你们，我这人一没钱，二没道德，想绑架我？门儿都没有！”
他气鼓鼓拨开人群，快步朝地铁口奔去！
这么一耽搁，离面试只剩下12分钟了！
市中心的广场上，有人正悠闲地操纵着无人机，还有孩子在玩滑板。
肖赫白无暇欣赏，他决定从这里抄近道，赶去天雄大厦。
拐弯的时候，一个外卖小哥骑着电瓶车斜刺里冲出来，幸亏他反应快，没被车撞到，可小哥手里的毛血旺却实打实翻在他身上！
“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啊！”
那小哥许是怕肖赫白追责，撞了人还恶人先告状，扔下一句话后飞驰离去。
那是刚出锅的滚油，浇在身上皮肤立马红了一大片，疼得肖赫白那叫一个龇牙咧嘴。
不是心疼自己，心疼衣服。
那是他最贵的一件衣服，还是大学室友结婚、找他当伴郎时买的，今天才穿第二回，这下可好，全废了！
肖赫白拿出纸巾来擦，擦了两下，又把纸巾扔了。
算了，1点50了，再不快跑面试可就真迟到了！
他撒丫子开跑，大长腿果然没叫人失望，赶到天雄地产楼下的时候，不早不晚，刚好下午2点。
大堂工作人员当着他的面，在电梯口放下红色丝绒布的围栏。
“先生，对不起，现在是电梯保养时间，要上楼的话，可能要麻烦您稍等一会儿。”
“等多久？”
“快的话，半小时左右吧。”
FUCK！
肖赫白心底暗骂一句，他已经彻底没脾气了，也不愿再浪费口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挤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那个，请问消防梯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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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弄人。肖赫白一边两级一跨朝着16楼狂奔，一边在心里想。
假如他没有因为那个大妈而耽误时间，没有被外卖小哥弄得一身狼狈……
那他今天会不会就不会迟到？
又或者，事情应该再往前追溯。
他没有因为陪父亲看病，三天两头请假，最后被老板炒了鱿鱼。
他的父亲肖佑华，也没有因为二十年前的那桩案子，瘫痪在床。
那他是不是就不用过早地承担这些？就能像那些家里有底气的孩子一样，在老板刁难的时候拍拍屁股走人，在有女孩子向他表达好感的时候，不必因为囊中羞涩而故意装聋作哑？
他的命运，会不会变得，有所不同？
没有答案。
这个世界上的很多选择，做了就是做了，没有回头路。
当时的头脑一热，挺身而出，需要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一点一点，为之付出沉重的代价。
除了做选择的那个人，还包括他的家庭，他的孩子。
肖赫白一口气奔到12楼，实在跑不动了，停下来喘了口气，他不敢多歇，稍微缓了缓便扶着扶手，继续往上。
楼道里突然传来一声“救命”！
肖赫白一凛。
声音很轻，可他耳音很好，听得很清楚。
这里是商住两用房，12楼以上是天雄的办公楼，以下则是酒店式公寓。
光天化日的，谁会在这儿喊救命？
“救命……救命啊……”
那声音越发清晰！
肖赫白已经到了12楼半，想想又退回来，拉开消防门！
1208室的门口，一对年轻男女纠缠在一起，女人看上去神智不太清醒的样子，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地想要往外冲，男人则在后面紧紧地拉住她。
“不好意思啊，我女朋友，喝多了！”
男人戴着金丝边眼镜，长得挺斯文，看见肖赫白疑惑的目光，向他解释道。
肖赫白也冲他点了点头。
看起来就是对普通的情侣，肖赫白想，他本不想多管闲事，男人的解释又毫无破绽，在看着他把女人拖进房间后，肖赫白便退回了消防梯通道，继续疲于奔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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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叫肖赫白，是、是来面试的……”
16楼，天雄地产前台，肖赫白弯腰扶着膝盖，气喘吁吁道。
墙上的电子钟显示2点06分——他看了一眼，紧赶慢赶的，还是迟到了6分钟。
果然，前台小姐姐道：“您来晚了啊，我们人事总监已经带着别的面试者进去了，要不您先坐一会儿，等她结束……”
话没说完，突然听到大楼外砰的一声巨响！
那声音有些不同寻常，就像有什么重物从高空坠落，一楼的电瓶车集体发出尖锐的报警声，还夹杂着路人恐怖的尖叫！
整个办公室都骚动起来，纷纷涌向窗口！
肖赫白愣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跟着人群，向窗外看去。
12楼的那个女人此刻已直挺挺坠落在地面上，鲜血汩汩地从她身下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