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房门被人突然打开,徐君如连忙将信藏到枕头下,擦干自己的眼泪,抬头一看,原来是秋月。
秋月也穿了一身灰蒙蒙的粗布衣服,淑妃很是惊讶的问道, “秋月,你怎么开了?”自从进了若揭寺后,秋月和她就被分到了两个不同的地方,平日里活又多又累,因此两个人很难相见。
秋月满脸慌张的说道, “奴婢是偷偷跑过来的,奴婢在大师父院中听到,明日王爷会带容熙容姑娘过来,说是容姑娘想要散散心。”
“什么!”徐君如惊的立马站了起来,当日在紫宸殿,她是因为容熙,才被丞奕赫圈禁在了永乐宫,被送来了这若揭寺的!如今,容熙要来这若揭寺,岂不是说她有可能找到容熙,向她问清楚当初在紫宸殿发生了什么吗。
秋月说道, “没错,奴婢听的清楚,就是容熙容姑娘,奴婢是偷跑过来告诉您这个消息的,不能在此地久留,不然会被大师父发现的!”
徐君如将秋月送出门后,回到自己的房中,她当初和容熙相处的不算太愉快,怎样才能让容熙告诉她当初发生的事情呢,徐君如陷入了沉思中,或许她和容熙有相同的敌人——容采馨。
第二天,徐君如拿着扫帚,走到入寺必经之路处,细细的打扫了起来,果然,过了许久,远远的看到容熙走了过来。
“容姑娘。”徐君如对着容熙行了个礼心里不禁淡淡的有些伤感,相当初,她在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怕是容熙见了她,也要行礼,而今却是她要向容熙行礼了。
容熙并未抬头,淡淡的点了点头便要离开了,情急之下,徐君如伸手拦住了容熙, “容姑娘不记得我了吗?”
容熙这才抬头,发现眼前站着的竟是故人, “淑妃娘娘?”
徐君如脸上滑过一道自嘲的笑,说道, “如今不要再叫我淑妃了,我只是若揭寺中一个带发修行的罪人,今日拦住容姑娘只是想和容姑娘商量些旧事。”
容熙扬眉,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我之间为何有何旧事可商?”
徐君如环顾四周,说道, “不知容熙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容熙看她,也不像有什么危险的样子,便随着淑妃走到了一处安静处,徐君如低着头竟直接往地上跪去,容熙虽然对这些繁文缛节不怎么在意,但此刻也被淑妃的举动搞懵了,那时候在宫中的时候,徐君如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冲着自己跪下。
徐君如跪下的动作很是决绝,她对着容熙说道, “容姑娘,求你帮我。”
“帮你?”容熙挑眉,淡淡的问道。
“对,帮我,帮我逃离这个若揭寺,回到宫中。但请你相信我,这也是在帮你。”徐君如斩钉截铁的说道。
“徐小姐这话说的,我怎么有些听不懂了?”容熙没有再称呼她的头衔,毕竟不管如何得宠的妃嫔来了这若揭寺,都会被寺中师父狠狠教训,命不好的没几年就成了一抔白骨。
“容小姐,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啊。”徐君如直截了当的说道, “我知道,容小姐对宫中的那两位并不对付,只是容小姐不在深宫之中,很多消息不能够及时得知,很多行动也频频受限,而我可以帮小姐完成这一切。”
“宫中那两位?”容熙将徐君如扶起, 但反手便扼住了她的喉咙,容熙知道她说的是容采馨和丞奕赫,只是目前她针对丞奕赫的行动都很是隐蔽,徐君如如何得知?“你如何得知?”
“我徐家这些年的积累不是白来的,更何况,你看那两位的目光,可不怎么和善,不过容小姐放心,这都是我的猜测而已,若是猜错了,你就当我胡言乱语吧。”
容熙知道她的计划尚未暴露,这才将手松开,意味深长的笑了, “人都是被利益的奴隶,我如何能够相信你足够可靠呢?”
徐君如闻言,眼里都是恨意, “那两位,一个抢了我的孩子,一个害死了我的哥哥!我恨他们!我一定要亲手把他们送到黄泉,才能以告慰哥哥的在天之灵!”
“你哥哥?忠勇大将军?”容熙皱眉道,徐将军前些时候主动请缨去了西南,却命丧西南,丞奕赫追封他为忠勇大将军,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徐君如嘲讽的笑道, “不错,死后才被追封的忠勇大将军,是丞奕赫逼他去的,丞奕赫承诺只要哥哥带兵出征西南,就解了我的封禁,并且恢复我的贵妃之位!”话说到这儿,徐君如禁不住红了眼眶。
容熙沉思片刻,说道, “那你想让我如何帮你?”
徐君如缓缓地说道, “再过十日是丞奕赫为西南百姓出宫祈福的日子,我希望容小姐那天能够来寺庙大殿,我会在合适的时机出现在大殿里,彼时希望容小姐可以为我作证,当日在紫宸殿上并非我加害容小姐,这样便可以了。”
“徐家的人会在我洗清当日冤屈之后见机行事的。”为了这一天,她已经计划了很久,只要容熙能够站出来证明当初在紫宸殿自己没有对她下手,那么她身上最大的罪名将被摘除,到时候,她的兄长已经为国捐躯,而她作为忠勇大将军的妹妹,自然不能够再呆在这若揭寺。
再加上高贤传来的消息,辰朔在容采馨宫中并不安生,每次容采馨一抱他,辰朔都会哭闹不止,闹的丞奕赫也很是头疼,宫中尚未有生育过的妃嫔,都没有什么经验。
容熙看了看一脸笃定的徐君如,料她还有后招,点头道, “好,我答应你。”
十天后
寺庙后院,丞奕赫捏了捏发紧的太阳穴,昨晚没睡好,今天又早起来寺庙,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先来了后院透透气,却没想到被一个女子迎面撞上。
那女子穿着一身灰蒙蒙的尼姑服装,撞了他之后连忙跪倒在了地上,头深深的低了下去,只露出一截的粉白的脖颈,看起来玲珑又乖巧。
“无妨,”丞奕赫清了清嗓子,说道, “起身吧,地上阴冷,莫跪坏身子。”
只是没想到,那女子站起身来,头还是低低的垂着,但丞奕赫已认出了她是谁, “君如?”
徐君如这才抬起头来,素净的一张脸带着少女的娇艳,只是还没开口便已经泪盈于睫,往日在宫中娇媚的丹凤眼里此刻满满的泪水,满满的流满了整张脸,平素娇嗔的样子此刻却透着清丽绝伦。
过了几分钟,徐君如这才哽咽着说道, “没想到当日一别,居然还能够再见到皇上,此生君如就是死了也值得了。”
丞奕赫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当日紫宸殿一事过后,他将她圈禁在永乐宫中,意为惩罚,却也是变相的保护她肚子里的孩子,他本已经有些厌倦了她的娇蛮任性,可现在她仿佛变了许多。
还没等丞奕赫说什么,高贤便匆匆的跑了过来,见到徐君如和皇上站在一起,连忙走了过来,对丞奕赫行礼后说道, “皇上,前殿已经准备好,祈福仪式可以开始了。”
可丞奕赫只盯着徐君如,半响没有言语,徐君如这才说道, “皇上,前殿有那么多人在等着您呢,我也要去前殿和师父一起为西南百姓祈福了,若是去晚了会被骂的。”
丞奕赫拧眉, “朕在这里,谁敢骂你!”
徐君如一双丹凤眼带着泪看向一旁,似有百般忧虑却难以开口般。
丞奕赫开口说道, “君如,西南,徐将军那事,是朕对不起你。”丞奕赫想过千百种徐君如得知消息后见到自己的反应,但都没有一种是年前这种反应。
徐君如听到丞奕赫的话后,跪倒在地,待抬起头后,眼泪重又流满了整张脸庞,“此事君如早已得知,哥哥身为将军,为国效力本就是他的职责和义务,保护一方百姓,为皇上担忧解虑,皆是他的分内之事,只是可怜哥哥,魂葬西南,无力在保护皇上的江山,此事并不是皇上的错,这都是哥哥应该做的。”
丞奕赫听了心头不禁有些动容,他本以为按徐君如的性子,无论如何都会对他怒目相向,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的替他着想,豁达又知礼。
丞奕赫将她扶了起来,带着她向前殿一同走去。
祈福结束后,寺里为皇上一行人准备了素斋,容熙和丞鸿瑾作为随行者,都纷纷落座,容熙突然指着上菜的徐君如喊道, “淑妃娘娘?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这般穿着?”
此话一出,殿内像是被人摁下了暂停键,众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也不再交谈,将目光都投向了容熙和徐君如。
徐君如连忙跪在了地上, “容姑娘,君如犯了错事,该在这个地方反思悔过,以示惩戒。”
丞鸿瑾坐在一旁,对容熙解释了当初在紫宸殿一事之后,皇上对徐君如的惩戒。
“可是…”容熙听完后,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说道,“此事并不是淑妃娘娘所为啊。”
一句话像是在殿内丢下了一颗炸弹,顿时众人都开始交头接耳,难道当时这件事还有别的内情?
容熙说道, “当初那件事,伤我的是一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在之后又伤了淑妃娘娘呀,淑妃娘娘也是一个受害者。”
丞奕赫听到后,瞪大了双眼,走下座位来,走到容熙和徐君如身旁,将徐君如扶了起来,说道, “容熙,你讲此事给朕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容熙说道, “当时我被一个女官带走,说是淑妃娘娘想要见我,但是走到一半我就发现了淑妃跟在我身后,我很疑惑这是怎么回事,那女官领我到了紫宸殿,我被迷晕了,但是没过片刻便醒了过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绑住了。”
丞鸿瑾听着,禁不住握紧了容熙的手。
“然后呢?”丞奕赫问道。
“当时天色昏暗,我只能依稀看到一个女子站在紫宸殿中胡言乱语,然后晕倒在地,想必,就是淑妃娘娘了。那男子过来伤了我之后,本想取我性命,没想到淑妃娘娘醒了过来,他便连忙逃走了。”容熙面色凝重的说道, “那晚,我闻到了曼陀罗花的味道,想来,那晚贼人是用了曼陀罗花让淑妃娘娘产生了幻觉。”
丞奕赫愤怒地说道, “究竟是何人,竟敢在朕的后宫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还害得朕误会了淑妃!”
丞奕赫看向徐君如,阳光透过窗户晒到她,一身素衣,将她的腰身掐得更窈窕了。她垂着泪,弱柳扶风,看着便如一个全身心依赖男子的妇人,满脸的柔婉顺从。
便是若揭寺这段时日被如此苛待,穷困潦倒,她亦如从前般温柔。
丞奕赫沉默半晌。
许久,他道:“到朕身边来。”
徐君如柔柔的走过去。
丞奕赫的手覆上她的手背。
即便这段时日每日做活,而无下人服侍,但徐君如却依旧手如柔夷,触之温软。
丞奕赫的语气柔和下来,问道“朕这样待你,你可怨朕?”
徐君如温顺伏在他身边,回,“怎么会。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更何况,皇上英明,便是一时有……什么误会难解,皇上也总会辨明是非,还我一个清白。”她的声音,低柔婉转着,如情人在耳边絮语。
她如羞怯般,轻声道:“君如……从未疑心过圣人之德。”阳光映出徐君如一张娇美的脸。
丞奕赫的心,被徐君如的神态熨平了说道,“是朕委屈你了……”
他拍着她的手,道:“朕,必定会予你个交待。”
那日,丞奕赫并未带她回宫,他在若揭寺门前握着她的手说,呆他择一个良辰吉日,便来带她回宫。
六月初三,黄道吉日。
丞奕赫的一纸圣旨带着众多女官太监,来到了若揭寺。
众人黑压压的跪了一地,徐君如亦跪在其中,头低低的垂着,嘴角挂着一抹笑,是时候该回去了,冤有头债有主,所有亏欠了她的人,她都要他们一点一点的偿还!
太监尖细的声音回响在若揭寺的大殿里,徐君如被召回宫,复位淑贵妃,她的脸上挂着得体温柔的笑容,对着向她恭喜的众人称扬着皇上善辨忠奸,皇恩浩荡。
从前的徐君如已经死了,死在荒芜的紫宸殿,死在凶险的西南高林,而今不过是一具满是恨意的躯壳,回宫去讨她的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