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她已经被禁足在永乐宫中,身边唯一的人也只剩了秋月,还有几个月,这个孩子才能来到人世,宫中众人也都是惯会迎高踩低的,再加上一向对她虎视眈眈的容采馨,只怕这几个月她会过的很是艰难,淑妃温柔的抚着腹中的胎儿,那孩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轻轻的踢了踢脚,令徐君如感到一阵狂喜,她自言自语道, “孩子,你放心,母妃一定会让你平安降生,顺遂无忧的…”
孩子似乎感应到了母亲的温柔,渐渐安稳了下来,再抬头,徐君如眼里满是温柔的坚定,无论如何,她都要让这个孩子平安的降生下来,也要保住自己这条命,不能让她的孩子没有母亲!
宫墙外传来隐隐的打更声,秋月进来后看到徐君如坐在榻上,想是她还在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连忙劝道, “娘娘,此刻夜深了,您也早点休息吧,莫要思虑过度了,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秋月一边劝着,一边叹气,短短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小姐怎么可能置身事外,毫无思虑呢。
徐君如抬头,看向秋月, “秋月,跟着我在这里,苦了你了。”秋月自小跟在她身边,大小事宜,都可以交给手下的小丫头和仆人去做,哪里过过这种苦日子呢。
秋月连忙行了个礼, “小姐,你这么说简直是折煞奴婢了,奴婢只要能留在小姐身边,做什么都没关系。”说着,嫩白的脸颊上留下两行清泪来。
徐君如坐起来,将她的泪轻轻拭去,安慰道, “不要哭,我们还没有到绝境之地。”她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肚子, “这个孩子,或许是我们走出困局的路。”
秋月愣了愣,“小姐,您肚子里的小殿下是皇上现今唯一的血脉,只要把小殿下安全的生下来,我们就一定会找到破局的办法。”
徐君如点了点头,道, “容采馨知晓容熙在丞奕赫心中的位置,此次她对我,是下了杀心。但,因了肚子里的孩子,她留了我一命,想必是想要等我生产完,她将孩子抱到她名下,再将我除去,到时候,一个母妃已亡的孩子,还不是任她摆布了。”
秋月一脸惊愕,“原来容大小姐的目标居然是小殿下吗?”
“一箭双雕,容采馨这一步走的可真是绝,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嘉贵人和春华!什么时候都站到了容采馨那边…”徐君如沉思着说道,她自小生长在徐家,父亲除了有个侍妾,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二夫人三夫人,所以她对女人的善变没有什么概念,而今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秋月愤愤不平地说道, “小姐,奴婢曾经见过春华有几次都鬼鬼祟祟的,只不过以为她有什么私事,直到今日才明白她才是永乐宫最大的叛徒!”
春华从淑妃刚一进宫就被派给了她做大侍女,虽没有秋月如此可靠贴心,但也一向尽职尽责,却没有想到春华早就有了二心。
夜更深了,秋月劝道, “小姐,先休息吧,太晚了。”
徐君如点了点头,说道, “好,你也去休息吧。”
第二天一大早,容采馨派人送来的日常用品一应齐全,都摆在了永乐宫门口。
徐君如看了一圈之后,不得不佩服容采馨的心思缜密,所有日常需要的东西都准备的齐全,生怕亏待了她,按理来说,她一个近乎被废的妃子,哪里值得这样好的对待,不过是因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容采馨此举是在向丞奕赫表明她对皇子的重视。
徐君如对秋月说道, “秋月,将东西搬进去吧。”说完环顾四周将袖子的一锭金子塞给门前站着的守卫,温声说道, “平日里辛苦你们了,晚上天气冷,买点酒暖暖身子。”
守卫低头看见一锭金光闪闪的金子,满脸乐开了花, “娘娘折煞我们了,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
徐君如脸上挂着温婉的笑, “你们日日在此,也是辛苦了,你是哪一年入的宫啊?”
侍卫讲手里的金子小心的放入内袋中,这才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卑职盛淮,永康末年入宫的。”
“盛淮…”徐君如重复了一遍, “是个好名字。姓盛的话,可与诸城盛家有关系呢?”徐君如想到入宫前,母亲同自己说的那些话,心里不免有些许紧张起来。
那侍卫抬起头来,带着几分惊喜的说道, “娘娘如何会知道诸城盛家,卑职正是盛家的小儿子。”
徐君如浅浅的笑道, “我不光知道诸城盛家,你大哥是不是名唤盛南的?”如此,便是没有认错人了,诸城盛家,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盛南是兄长的一个下属,有次战况惨烈,是兄长将盛南坚持从死人堆里拖回来,才救了他一命,自那之后,盛南便对兄长死心塌地。
而当初入宫时,母亲将徐家这些年积累下的一切人脉关系都告诉了她,自然也包括盛南的弟弟在宫中当差。
盛淮惊喜的笑道, “正是的,我哥哥盛南正在徐大将军麾下驻守边疆!”似是刚刚想起面前的淑妃正是徐大将军的亲妹妹,盛南连忙对着淑妃行了一个礼, “原来娘娘正是徐大将军的妹妹,哥哥的恩人就是卑职的恩人,请受卑职一拜。”
徐君如有些哭笑不得,她扶着自己的肚子,连忙对着盛淮劝道, “盛淮,你快些起来,我现在行动不便,不好去扶你,你不必如此多礼,我此刻也不过是一个被贬冷宫的废人罢了。”
盛淮连忙站了起来,有些局促不安的站在一旁,“娘娘怎么能这么说,您还怀着龙子,将来定会有所转机的 !”
徐君如叹了口气说道: “能不能有所转机都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皇上的决定并不是我这一介妇人所能够动摇的。只是苦了他…”徐君如抚摸着肚子中的孩子说道。
盛淮有些迟疑的问道, “娘娘这意思难道是物件有所欠缺?”
徐君如苦笑着摇了摇头, “容大小姐宅心仁厚,一切能想到的都准备了,那里是物件呢?只是…我如今已经进入了孕期,永乐宫中却没有太医,让我很是担心啊…”她低下头,满脸慈爱,就像一个单纯的担心着自己的孩子的普通母亲。
盛淮什么都没有说,但将此暗暗的记在了心里。
“罢了,兄长曾与我讲起过盛南,说你的兄长骁勇善战,且有勇有谋,是个不可多得的军中人才,虽然没有见过,但见了你也可以窥见半分了。”徐君如淡淡的笑道。
盛淮的手局促的揉了揉脸, “卑职与卑职的哥哥无法相提并论,哥哥的能力远在卑职之上…”
徐君如又与盛淮笑谈了几句,秋月便出来寻人了, “娘娘,今日风大,您还是回屋吧,免得一会儿受了风。”
徐君如回到屋里,看着窗边的树静静的发了会儿呆,不知道自己这招可否能够能成功。
秋月很快将午饭端了上来,四菜一汤,很是丰盛,色香味俱全,惹得人禁不住想要大快朵颐,徐君如却轻轻的皱了皱眉头。
秋月敏锐的捕捉到了徐君如的情绪,连忙小声问道, “娘娘,这菜里是有什么不对吗?”
淑妃沉吟了片刻问道“我们的小厨房可还能用?”
秋月点了点头, “可以用,娘娘您想吃什么,奴婢这就去为您做。 ”
徐君如指了指面前的美味佳肴说道, “鸭,海鱼,芦笋,萝卜…这些都是大寒之物,若是长期吃这般的食物,恐怕我也会变的体质寒凉,到时候身子虚寒,生育对我来说将是一道鬼门关。”徐君如静静地说道,容采馨这个女人的歹毒程度远非她所能想象到的,必须要万般小心才是。
秋月满脸惊谔,没有想到每日送来的饭菜里都暗藏杀机,“这饭菜…是容大小姐着人送来的!”没想到,表面看起来那般温柔的容大小姐居然用的这般手段。
徐君如点了点头, “虽然我们被关进了冷宫里,但这宫里想要除掉我,除掉我肚子里的孩子的,大有人在,我们一定要万般小心才是。”嘉妃是医学世家出身,又投诚了容采馨,帮助她来陷害自己,今日这顿饭,恐怕就离不开嘉妃的主意吧。
秋月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保护好小姐和小主子!她看着淑妃,说道, “小姐,你想吃些什么,奴婢这就去给你做!”
容大小姐或许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宽厚贤惠,着人每日都将吃穿用度送来永乐宫,所以宫内什么都不缺,除了任何人不得进出和人手不足,和之前几乎没什么区别。
“一切从简,只要能填饱肚子便可以了。”徐君如笑着对秋月说道,“你自小也是不用进厨房的,今日可就要看看你的手艺了。”
秋月满脸骄傲的说道“小姐,我当初可是和夫人学过几招的,就是怕您进宫后会想念府里!”
徐君如有些红了眼, “没想到,还是母亲…”最疼最爱的,永远是自己的父母啊。
秋月连忙劝道, “小姐…孕期里哭,对孩子不好的,再说夫人也一定想看到您和小主子都健健康康的…”
徐君如擦了擦眼角的泪,“你说的没错,你去小厨房吧,这些菜我来解决。”
秋月连忙摇头道, “哪里能让小姐处理呢,我来就可以了。”
徐君如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来吧,容大小姐的人一定会紧盯着永乐宫的,想要蒙混过她们的眼睛可不是容易的。”
秋月只得答应,然后转身去了小厨房。
徐君如对着食盒中的饭菜挑挑拣拣,终于满意的放下了筷子,此时食盒里的饭菜很像是被人吃过的了,将食盒的盖子盖了起来,放到了一侧。
没过多久,被封禁了的永乐宫中,徐君如不慎滑了一跤,竟有些见了红,皇上开恩,允了太医院的御医入永乐宫去诊治。
徐君如看到周太医站在自己面前,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她这一步是走对了,盛淮在宫中这几年,还能够留在禁卫军之中,想必一定是有所长处被丞奕赫所青睐的,而丞奕赫最喜欢的,便是忠诚,所以盛淮,一定不是容采馨的人,那她的话,就有可能传到丞奕赫耳中。
加之兄长救过盛南的性命,盛淮自然会做一个顺水人情,不过是在丞奕赫问起时,为自己多说几句可怜话罢了。
周太医为徐君如开了几副安胎之药,叮嘱了徐君如一些注意事项之后便想要告退,却被徐君如拦住, “周太医,”徐君如对着秋月使了个眼色,秋月立刻明了的取了一个荷包过来,里面装了满满一袋的金瓜子。
徐君如将荷包递给周太医,说道:“而今我在这宫中,愈发艰难了起来,也就是你还肯来为我诊治。”说着,语气里带了三分苍凉,皇宫里的事情,瞬息万变,谁也不能够保证自己一直都在高枝上,容采馨也不能够保证!
周太医也有几分动容,“娘娘吉人自有天象,这次也一定能够化险为夷,到时候诞下皇子,皇上一定会心软的。”
“希望真的能如你所说吧,周太医,不知道你可否答应我几件事情?”徐君如看着周太医问道,而今她在这永乐宫中,与外界彻底失了联系,不知道在永乐宫外的皇宫里发生了什么。
“娘娘尽管说,微臣一定赴汤蹈火。”周太医本就是徐家为了徐君如送进宫来的,一向对徐家忠心耿耿。
徐君如说道, “其一,若有人问起你关于我的情况,一定要说本宫身子虚寒,需得调养。”
周太医点了点头,隐藏自己的实力此刻对于徐君如来说,确实很有必要,永乐宫中的真实情况此刻宫外的人都无法得知,前来诊治的太医是唯一可以看到实况的人。
“其二,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或者容大小姐有何动作,你都要来告知我,外界的信息我一概无法得知了,只能靠你了。”徐君如看向周太医的目光里有着信任,如今她已经无人可信,唯有这几个从家里一直跟着她的,才能信得过了。
“其三,你帮我转告家母,让她不必焦急,君如定会平安无事的。”听到母亲,徐君如的眼角带了点点泪光。
送走周太医后,徐君如看着放在桌案上的药材,这才有些头疼。
秋月正坐在外面为快要降生的孩子做小衣服,兴致勃勃的样子。
徐君如转身问道正在的秋月, “秋月,或许…你会熬药吗?”
秋月有些怔愣,熬药…这可是个技术活,她看着拿着几包药材,满脸为难的淑妃,这才想起来,永乐宫中专门负责熬药的人已经被带走了,而周太医送来的也是药材,这药若是煎好了再送来,药效会大大减弱。
秋月慢慢地说道, “奴婢…可以学…”
徐君如提着药材,说道, “想当初,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有次他受了很重的伤回来,那时候,我在厨房呆了半天,被烟熏的眼泪都出来了,最终熬出来的药糊了,可皇上还是喝下去了…”徐君如的眼角有点点泪花,想起了那段时光,是她最甜蜜的回忆了。
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才明白丞奕赫当初对她,或许有几分真情,但更多的却是为了她背后的徐家和哥哥吧,想要登上皇位,需要耗费巨大的财力,才会盯上徐家,远离于朝堂之外却有着丰厚的家底。
宫中的日子一向过的匆匆,自从被圈禁进永乐宫中,徐君如觉得每日过的都要有意思些了,每天和秋月探索些新的东西,学会一些新的技能,比如此时秋月煎药已经是不慌不忙,而她做的菜也勉强算得上是佳肴了。
周太医按例每七日过来一趟,也带来了些不咸不淡的消息,容采馨的目标已经不再是她,而转向了别的受宠的嫔妃,听说嘉嫔无意间在御花园冲撞了皇上,被降成了答应。
天气渐渐的凉了,淑妃的肚子也大了起来,秋阳暖暖,这天早上秋月将一把圈椅搬到了连廊里,徐君如正窝在椅子上晒着太阳,阳光温暖,徐君如思索着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心里不免有些唏嘘。
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腹中的孩子似乎感知到了什么,轻轻的踢了一下,徐君如嘴角挂着一抹温柔的笑,她的孩子,很快就要降生到这个世界了。
不知道生下孩子后,容采馨又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对付她呢?想到那个可怕的女人,徐君如的心里顿时沉重起来。
过了午时,周太医提着药箱急匆匆的敲响了永乐宫的宫门,秋月连忙将他接进了宫里,今日值班的依旧是盛淮。
徐君如正坐在椅子上,看到周太医急急忙忙的样子吃了一惊,周太医的官服下方有几分泥痕,似乎是跑的太急了,在哪里摔了一跤。
“周太医,何事如此匆忙?”徐君如费力的站了起来,赶忙问道。
周太医的声音有些颤抖,脸色青白,对着徐君如说道, “娘娘,大事不好,徐将军…”说着说着,声音都有些哽咽,泪立刻就落了下来。
“哥哥…哥哥他怎么了?”徐君如的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心跳的更快了些,她连忙问道。
周太医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继续说道, “徐将军…在前线…战死了…”说完,像是浑身失去了力气,瘫软在地。
“什么!”徐君如的大脑一片空白,不敢置信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腿却有些无力,秋月见状连忙扶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