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熙点了点头。那些衙役这么好说话,想来是将她当成了容坤廷或者容采馨的人,毕竟容坤廷和容采馨哪一个说出来,都是能让他们好好掂量一下的大人物。至于容熙,恐怕他们连自己的名字都没听过。
其实她倒是想错了,人家衙役之所以这般客气,还真是看在容府的容五小姐面子上,毕竟只要是在京都当差的,谁不知道雍王前些日子为容府五小姐出头,将容府一个姨娘关了起来?
这件事许多有些门路的都知道,而雍王在双腿残疾之前,曾经统领过京都的所有护卫,因此许多曾在雍王手底下当差的都还念着这份情谊。
只不过,容熙也并不在乎衙役究竟是看谁的面子,反正看容坤廷和容采馨的面子她也不亏。
结果是她想要的不就好了。
“这些银子,能不能让他都吐出来?”容熙顿了一下,问道。
凤儿犹豫了一下,道,“小姐,恕奴婢直言,恐怕不能,原先这铺子不在咱们名下,就算是吐出来,恐怕也是先前的东家去处理。再一个,这赌石的勾当,本就是官府不允许的,不当得利,一律收为国库,这是律法。”
容熙笑笑,“我当然知道这是律法,只是——他故意隐瞒报账的那些,能不能都退还给我们?一个月也有几百两了,可以做不少事。”
凤儿也笑了,道,“原来小姐说的是这个,那当然是可以的,不过区区几百两银子,也不够买铺子的,小姐如今又不缺银钱,是有什么别的打算吗?”
容熙点了点头,看向外面有些乌蒙蒙的天。
顿了顿才道,“如今已经十月底了,眼看着十一月就冷下来了,照往年来看,十二月和一月恐怕会更冷,再来几场雪,只怕今年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即便是那有吃有穿有住的,都尚且如此,更别说街上那些流浪乞讨的孩童老人了。若是能有些余钱,我还是想让你出面,在城门口搭个救济的帐篷,不图能让他们吃穿都好,至少有件棉衣,有口热粥喝,百姓就图个这。”
凤儿愣了一下,看向容熙的目光,一下子就肃然起敬。
她是穷苦人家出身,虽说自小爹娘没短了她吃没短了她喝,可是却也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她是知道那些穷苦百姓,到了冬天过什么日子的。如今大康刚刚经历换新皇没几年,新皇为了充盈国库,赋税收的高,百姓一年的收成,近六成都要缴税,再刨去租田地的钱,能剩下的根本就没什么,一家只算四口人的话,恐怕剩下的那点粮食,也只够吃个半饱的,就这,还得是那稍微殷实之家,更别说那些家里丧失壮劳力的了。
五小姐这番举动,虽说只是随口提起,却叫凤儿头一次对容熙感到肃然起敬。往日尊敬,是尊敬主子,是作为一个奴婢应该有的尊敬,可是今日,她却是发自内心的觉得,五小姐这个主子,当真是值得自己替她卖命的啊!
“五小姐放心,他贪的那笔银子,奴婢定当从他嘴里抠出来,待到天冷了,拿去给百姓们救济。”凤儿心里想着,不光是那笔银子,甚至还得让他多给些,要不然就往死里告他,告到他哭!
容熙点点头,道,“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这件事,我琢磨许久了,就算是没有那笔银子,我也是要做的,到时你若是银子不够,就来找我支。”
她前世活着的时候,年年得的赏银,俸禄,一大半都做了这样的事,要不然她也不会跟城郊那伙子小乞丐混的那么熟,救济百姓剩下的银钱她才会拿来买铺子置办房产,只可惜,如今变成了容熙,那些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家底恐怕也全都收回国库了。
早知道还不如都花了。
离开玉石铺子,容熙便直接去了宋娘子那里,照例是下人给开了门,半句废话没有的将她领了进去,一进去,宋娘子照例是在低头缝衣,昨日她挑的那匹布料,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件白色衣裳,拿在宋娘子的手中。
宋娘子听到动静,也没有抬头,只道,“这就快好了,你在旁边先坐一坐吧。”
容熙点点头,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看着宋娘子做工,不知道怎的,竟有一种熟悉的亲切感,半晌,忍不住开口道,“宋娘子,冒昧问一句,您与我娘亲,是不是关系非常好啊?”
这话问的确实冒昧,宋娘子手上的动作一停,那一向在她手中能够翻出花来的绣花针,竟然就这么扎进了肉里,滴出两粒血珠子来。
这下,不用宋娘子回答,容熙也知道了答案,她垂下眼睛,站起来道,“不小心惊吓到娘子,害娘子受伤,熙儿真的很对不起。”
宋娘子接过下人递过来的帕子,将血珠子擦去,又低头继续缝衣,说了一句,“应该这血珠子没滴到衣裳上,不然好好的一件衣裳,就全毁了。”
容熙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又坐了回去。
不过片刻,宋娘子便将衣裳全部做好了,举起来抖搂了两下,看向容熙,道,“你来试试看,这衣裳可合身?”
容熙的目光微不可见的从宋娘子的脸上掠过,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道,“好。”
宋娘子脸上有泪痕,眼角微红,显然是忍不住哭过,哭什么呢?大概就是她问的那句话吧。
容熙心里有数,也明白不能急于求成,许多事,她已经有了答案,就像宋娘子,只要能确定宋娘子是友非敌,那么敞开心扉也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
反倒是晴妈妈和二夫人那边麻烦一些,那两个人都做的密不透风,让她挑不出问题,找不到把柄,也辨认不出好坏。
容熙拿着那件衣裳走进内室,换了下来。
一走出来,连她自己都惊叹了,这身白衣,她原以为穿上之后会素淡极了,毕竟底色就是这般素淡的颜色,而宋娘子做的款式,也只是一般的款式,并不起眼,但是没想到,站在外室,光线照进来,这白衣竟然隐隐透着金色,上面浮雕的小碎花,全都是金线制成,除此之外,整个衣裳都带着一股令人惊叹的光泽,这样的一件衣裳,便是什么都不打扮,都绝不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