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夫人显然抱着些鱼死网破的心思,她看着在场的赵家女眷,心底满是不屑:商贾之家的姑娘,到底是眼皮子浅,连做长辈的也惹人厌烦。
她的视线又落在赵濯雪身上,目光从赵濯雪因这场风波而散乱的发丝蜿蜒到那犹如冻腻荔枝的肌肤,愈发觉得心烦意乱:原先她看中的是这赵家大姑娘,毕竟生母高贵,可惜也是个没本事的,白白被继母与继妹欺辱。
这等性子,便是有好出身,也做不得她魏家宗妇。
魏夫人最后扫了一眼赵家女眷:“若是日后我听见什么有损我家郎君名声的话流传出去,那赵家女眷的声誉,也会一道受损。”
她转身离去,只留下赵家女眷面面相觑。
此事未成,还得罪了魏夫人,赵老太太看着苏氏的表情便格外难看,苏氏也有些不愉,她神情冷淡地扫了一眼立在赵濯雪身后那假扮成芳云姑姑的曹嬷嬷。
眼中冷意浓烈,曹嬷嬷有些慌乱,却当着赵濯雪的面不方便表现。
如此一场闹剧落幕,赵老太太各自罚了赵濯雪与赵明雪禁足半个月,临行前,她又看向赵濯雪:“已经为你说了亲事,再过半个月,对方就会上门相看,你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磨磨性子。”
赵濯雪心底发紧:是寿国公府要来了。
她表面上故作乖巧地应声,带着芙朱等人回院子,才入内室,假的芳云姑姑便噗通跪在赵濯雪跟前。
赵濯雪看着跪在自己眼前人,漫不经心笑道:“姑姑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我还会吃了姑姑吗?今日之事,无非是姑姑另有明主,我自也不是心胸狭窄的人,让大夫人领了姑姑去便是了。”
她言笑晏晏,实则眼底满是冷意。
此番是她太过自负,早就知晓眼前这人不妥当,却始终引而不发,以至于落入不得不应的境地,同时她分明前世就知道赵明雪是什么人,今生却竟敢将她真当做娇小姐,敢那般以身涉险的将计就计。
至于眼前人,她眼下能用的人不多,且对方不慎害到赵明雪,以苏氏的性子,必然不会放过,她也能试着接纳一二。
曹嬷嬷的冷汗几乎要滴落,陪笑道:“老奴日后对姑娘,自然是忠心耿耿……”
赵濯雪方才还温软的语调骤然一变:“日后?姑姑嘴唇一磕一碰,说的倒是容易,今日若不是芙朱引来老夫人,只怕我要死在姑姑手里,姑姑倒不如先告诉我,姑姑真正的根脚?”
她随手从榻上矮几上握住一柄玉如意,将对方的脸挑起:“您当真觉得我未曾发现您不是芳云姑姑么?”
此话一出,曹嬷嬷便犹如一滩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她看着赵濯雪的脸,唇瓣哆嗦,几乎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她想问问对方为何将计就计,又想问自己为何会露出破绽。
然而思绪万千,曹嬷嬷最终还是沉沉叩首:“老奴本家姓曹,乃是芳云的嫡亲妹子,与她生得有几分相似,加之原先在一处学手艺,这才壮着胆子假扮。”
赵濯雪倒是未曾想到曹嬷嬷居然还有这层身世,她眯了眯眼睛,轻敲桌面:“那你为何又与苏氏沆瀣一气?”
“当初在宫中,芳云被赏给您母亲做奴婢,老奴却被外放,又被家里头卖了二道,沦落到苏家,与苏氏的奶母做了干姐妹,这才……”曹嬷嬷将来龙去脉一一吐出。
这些对于赵濯雪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曹嬷嬷既然也是出身苏家,那对苏氏必然极其了解,若是日后拿出来处理苏氏,便是最大的底牌。
只是眼下苏氏已经对曹嬷嬷起了杀心,以苏氏的心性,多半也猜的到曹嬷嬷的下场,若是要用曹嬷嬷,只怕还得费一番心思。
赵濯雪眯了眯眼睛,看向曹嬷嬷:“如今苏氏本事大,我虽然有心留着你,但不能时时刻刻都护着你,若是你想留在我身边,只怕要吃一些苦头才行。”
曹嬷嬷为着活命,自无不肯,赵濯雪当即就将玉湖叫来:“你去与祖母说,今儿芳云姑姑卖主求荣,我是留不得她,但院子里始终少不得一个管事的嬷嬷,想请祖母给个恩典,让我自己从牙婆手里挑。”
玉湖应承之后,赵濯雪又叫来芙朱,絮絮低语几声,曹嬷嬷有心去听,却什么也听不分明,只是片刻后,便被芙朱带着出府邸。
等到玉湖回来时不见了芙朱,便问了几句赵濯雪以芙朱将曹嬷嬷带出去处置为理由,暂且搪塞。
待到芙朱回来后,赵濯雪又将玉湖打发出去,问道:“山石先生那处可有法子没有?”
“先生说有,只是多嘴问了那老货几句,得知了魏郎君的事,眼下有些不痛快,说要姑娘想法子同魏郎君赔不是,魏郎君不生气了,才肯帮衬咱们。”芙朱一五一十回答。
赵濯雪无奈蹙眉,今日之事,魏夫人显然是动了肝火,不日恐怕就会带着魏致离开赵家暂且别住,但是眼下她被赵老太太禁足,想要去找魏致便尤为困难,更别提向魏致赔不是,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你趁着魏夫人还未离开之前,得空去问问魏郎君是如何想的。”
与其花费心思纠缠此事,倒不如直接向魏致问个明白。
芙朱应是。
而次日,芙朱就带回来了魏致的消息,彼时赵濯雪正在因无聊而描红,写的乃是簪花小楷,芙朱欢欢喜喜过来:“魏郎君说,此事您也是受了无妄之灾,至于山石先生那处,他自然会去说明。”
赵濯雪因此而动作顿住,有些意料之外的欢喜,她抿了抿嘴唇,将手底下的诗词写完,思来想去,从自己的首饰盒下头拿出体己:“你拿一些银子去给魏郎君买一些好用的伤药,让他日后受伤时及时用。”
以魏夫人的脾性,此番少不得又要责备魏致,而以如今她与魏致的关系,也不合适送别的,正好送些实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