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濯雪难免生出疑惑:苏氏这般气定神闲,难不成还有第二手准备?
但她跟自家五婶婶是私底下商量,应当并未走漏风声才对。
可是……
赵濯雪看向从始至终都低着脑袋的赵五太太:她真能确定自家五婶婶不会出卖自己吗?
她不能保证了。
“弟妹这是什么意思?家里头可是又有谁惹你不痛快了?”苏氏一如既往的笑意温和,甚至看向赵三太太的表情里还带着点淡淡的责备。“今日到底是给母亲请安的日子,你若是有什么事要说,也不该公开闹腾。”
赵濯雪吃一口桂花糕,先按下自己心底的揣测,只是静静看着苏氏与赵三太太纠缠,赵三太太冷笑一声:“母亲慈爱,自然不会给我委屈受,真要说心里不痛快,还是大嫂你的缘故!”
她冷冷看着苏氏:“怎么就你的娘家侄儿金贵,能进咱们家的学堂,我娘家的侄儿,却被大伯拒之门外?”
赵濯雪饶有兴致:原来学堂还是她的父亲管着?那这就很有意思。
苏氏今日若是处理不好,说不得连她父亲都要因为苏氏背上以公谋私的罪名。
一有热闹看,赵濯雪都不自觉坐的笔直一些。
苏氏被赵三太太呵斥,眉目却依旧温和,她看向赵老太太:“母亲,我娘家侄儿读书这件事,当初是在您面前过了明路的,因我请来了大儒,您这才愿意让人入门读书。”
“您当初还答应我,会将这件事情说明白,怎么今日三弟妹看着,却是全然不知情的样子呢?”苏氏看向赵三太太,又看了看赵老太太,目光最后落在赵濯雪身上。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并不多说什么。
赵老太太的脸色有一些微妙的难看:当初自家学堂的教书先生骤然辞别离开,一时间学堂并没有合适人选,况且赵家子弟耽搁不得,火烧眉毛的时候,苏氏带着如今的教书先生前来,解除燃眉之急。
当时她确实承诺过记苏氏一功,可说到底苏家已经落魄,她对这个儿媳妇也不是很看得上,若是公开表功,日后难免要给苏家一点好处,那一屋子烂亲戚,她实在是没有招惹的念头。
赵濯雪明晃晃看见赵老太太瞪了赵三太太一眼,隐约也猜到了一些什么:毕竟在她这个祖母眼底,只有姓赵的男人才是好人,余下的都是外来的破落户,要承认苏氏的功劳,实在是艰难。
不过自家这位三婶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赵濯雪抿着唇不说话。
赵三太太果然一鼓眼睛:“她苏氏有本事,难不成我就没本事?这么多年,我娘家为了赵家,割让了多少生意,我那娘家侄儿也不是不会读书,二十刚出头就是秀才,日后有的是本事!”
可那到底是外人啊。
赵濯雪看着脸色难看的赵老太太,暗地里补了一句话。
“好了。不就是一个名额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眼见着自己的三儿媳还要纠缠,赵老太太脸色难看地挥挥手,“大不了让你娘家侄儿也入学堂,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这几日京都有贵人来,若是得罪了人……”
赵老太太表情阴鸷:“到时候莫说是留在学堂读书,便是跟我们赵家攀亲戚,也不能了!”
赵三太太先是一怔,很快狂喜。
“母亲,如今外头流行有文采的女子,咱们家这群姑娘们虽然生的好,却说到底在诗词歌赋上差了一些,不如让她们一道读书,到时候也能说一门好亲事。”苏氏骤然开口。
听得此话,赵濯雪忍不住蹙眉:无事不登三宝殿,苏氏这又在琢磨什么?
但还未曾等她想明白,赵老太太就已经点头:“如此也很好,尤其是濯雪,很应该好好学学。”
赵濯雪挤出一抹笑容,故作温顺地颔首点头。
而等到她回到自己的院子时候,赵五太太出现在她面前:“前世的时候不曾有这件事,所以你也不清楚,那位国公世子,如今也在赵家学堂读书,你祖母想着的是让你尽快入贵人的眼。”
这番话并未让赵濯雪惊诧太久,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今日花房送来的鲜花,笑意柔和:“如此不是刚刚好么?她把我送进去,但她的女儿也要一起进去,到时候谁被国公府看中,可未必。”
赵濯雪缓缓折断花枝,看着汁水在她的指尖流淌。
猩红一片。
第二天,赵濯雪就带着芙朱跟着赵家其他的姑娘们一道前往赵家学堂,赵溪雪也在其中,她看见赵濯雪的瞬间,眼睛微微发亮,她抿抿嘴巴,飞快靠近赵濯雪。
乖巧的简直像一只小狸猫,赵濯雪心底一片柔软,她们姊妹和乐,从一侧路过的赵漱雪看见,轻笑出声:“姐姐还真是抬人喜欢,这么多年,头一次见溪雪如此亲近别人。”
“不过姐姐你连我这个亲妹妹都不疼,多半对溪雪也很难热情,倒不如不要招惹溪雪。”赵漱雪微微一笑,看着赵溪雪。
然而赵溪雪却只是侧开头不理她,自顾自跟找赵濯雪身后,赵濯雪路过赵漱雪身边的时候,冷冷一笑。
等进入学堂,赵濯雪有些意外:许久不见的魏致如今也坐在学堂内,她还以为魏家夫人会让魏致就此跟赵家脱离关系。
而等到赵漱雪入内的时候,她看见魏致的瞬间,骤然开朗起来,然而还没等她走到魏致身边,魏致就已然起身离开,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坐的离赵漱雪极远。
赵濯雪一时间忍不住,泄出低笑,原本还能维持风度的赵漱雪当即白了脸,她冷哼一声,眼圈有些泛红地坐回自己位置上。
见她如此,赵濯雪看乐子看得心满意足,她让赵溪雪坐在她身边,又让芙朱将带来的食盒打开,两姐妹趁着先生还没来的时候吃着茶点,周围有不少知道赵濯雪身份的赵家子弟目光都看了过来。
赵濯雪不以为意,仍旧做着自己的事情。
然而下一瞬,一道粘腻阴冷的视线,悄然落在赵濯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