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责怪九山阿满气绝身亡
赵林2025-11-11 11:206,648

  

  划得来去世的消息像风一样传到了安庆新田人那里。老头子得到这个消息是在吃晚饭时候。开头都想瞒着他,九十多岁了经不起这个打击,但瞒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迟早都要知道,迟知道不如早知道。谁知道老头子听了出奇的平静,晚上因为胃口好,多吃了一碗饭。这个消息是九山告诉他的。老头子一句话也没问为什么会去世了,几时出丧的。把大家都吓了一跳。老头子太平静其实就是不平静,儿子先他一步走了,他心里怎么能平静下来,但是就算你悲痛死了也不能换回他活着,事实就是事实,他只好当作没事人一样。马大赛搀着他,他推开她,说没事,人早死晚死都要死,他一辈子也享到福了,临死落得风流也不亏了,他死他的我活我的。来大赛去拿二胡,到江边唱一段。那天晚上马大赛唱不出来,大赛难过了,划得来对她不差,划得来是个好人,一个善人,他死得太早了一点,按照一般情况他也该活到七八十岁的光景,甚至百把岁,难道好人真的命不长?大赛陪着老头子临江而立,对着家的方向鞠了三躬,划老板你安息吧,大赛会照顾你父亲的。老头子却可着嗓子吼了几段,声音如鬼哭狼嚎﹕划儿你跟你娘等会我。也算是对儿子的哀悼吧。

  九山回了一趟家,在路上碰到了出丧的划得来,仪仗队一共排有四五里路,划得来的巨幅画像由他的儿子捧着,九山是看了画像才知道划得来死了,九山吃了一惊,划得来怎么好好的人得了什么症候?他向人打听划得来的死因,大家都摇头说不知道,围观的群众都发出同样的感叹,再大的老板也逃不掉一死。有几个老年人互相开玩笑说;有吃赶紧吃到肚里去,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很多受过划得来恩赐的人都自愿披麻戴孝来为他送行。

  九山也不由得感叹,人生苦短啦,挣了多大的家业也没意思。

  一程子没回来,家乡好像变了许多,山也清脆了,水也明澈了,小河干得见了底,九山的手汗津津的,想找点水洗一洗,临山的一条小沟有一汪水,清澈见底,看得见水底的鹅卵石,九山蹬下来抄了一把水,有两条泥鳅在水里游,他想逮着它们,滑溜得要死,搞了半天也逮不住。他想泥鳅要捧,小孩要哄,回家了儿子接到给他什么东西呢?囊中羞涩啊,基本的生活费都成了问题,哪有闲钱买什么东西送给孩子。他都那么大了,结交了一些狐朋狗友,还建了一个什么群,屌孩子古灵精怪的。到了老杆的桃园边,桃树叶子都被虫子吃得像筛子眼一样,一到路口边,九山才看到书记家开的“竹林酒家”,招牌写在一个红绸子布上,挑在一根旗杆上,旗杆插在房子的顶部迎风飘扬。这使九山想起了上一年级时,语文书里有一课叫;五星红旗迎风飘扬,社会主义祖国蒸蒸日上。东边又是一家叫“桃源山庄”。九山很看不起这些瞎起哄的人,两棵桃树就有人来看了,有什么好看的,桃树还能成精了?这样一想,九山就觉得自己的行业比他们的要高竿不少,他把干新田的人跟这些人一比,新田人都是些超尘脱俗的人,这些人是庸俗不堪的人,他们知道五级三阶制吗?他们哪里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行业靠自己的脑筋去编织,这种有趣又有成就感的行业做起来很有意思。

  九山绕开酒店,唯恐被熟人碰到了问这个问那个,他们没有权利问,一个个俗不拉唧,讲起话来一点方法都没有,听着就讨厌。他正低着头想从不显眼的地方溜走,迎面走来铜百和的老婆,他想逃避却是逃不掉了。铜百和的老婆两只大奶子像小葫芦一样耷拉着,胸脯上有一大块绿色的青稞的汁液,肩膀头扛着一篮子野菜,送到饭店里来,这一篮野菜要卖个百把来块呢。她一只手把在篮沿上,一只手揉了一下眼睛,看到了九山就像看到多年失散的兄弟一样激动。铜百和的老婆不好看,因此上铜百和都在外面打野食吃,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娘们能忍,一般的人都认为她傻,其实这是大智慧的人才具备的这份胸襟。她问九山;“我家铜百和跟你们在一块干?你带个信给他,叫他回家看看,他妈要死了。”

  九山说;“我没看见铜百和,我带不上信,你叫别人带吧。”

  “九山我看你现在变了,变得不说实话了,有人明明看到你们在一起干,还瞒着干什么?”

  “我变了没变了关你屁事,谁看见我跟铜百和在一块了?说话要负责拿出证据来”

  “鸡巴证据,你不带就算啦。我看九山你现在越来越烧了。”

  九山把话说得硬梆梆的,是为了不让别人来问东问西。

  九山回到家,事情实在太乱了,父亲苍老了母亲苍老了,欢欢搞得像个野孩子,满身的灰尘,衣服也没有扣子,九山的有神经病的哥哥自己将自己用麻绳捆绑着,麻绳还缠了几道碎布头子,显得花花绿绿的。他真是气愤得很,母亲见了九山就哭起来了。行了行了别嚎了,过一段时间我就回来了,让玉翠一个人在那里做。父亲在厨房里蹬着,啃着一块坏了的山芋。见了九山就问;“你见到我家九山了吗?”

  我的妈呀,都是怎么回事啦。都给我统统的站起来,马上我九山就要出人头地了,我要在临海最繁华地段买一幢房子,让你们一个个都过上幸福的日子,让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统统见鬼去。看看你们一个个都搞成什么样子,像家里跑了人一样。欢欢在一边耷拉着头,看到爸爸发火就顶了爸爸一句﹕你干那个是传销不会挣到钱的。九山呱唧一声一个巴掌打在欢欢的脸上,在行业里九山已经练就了一身定色,什么样的时候都不会发火,现在到了家火气却大了。欢欢摸着火辣辣的腮帮子,大着嗓子说﹕做传销还不给人说,我就说。九山又伸手来打,被母亲拦住了。有邻居们见到他,都用异样的眼光瞅他,他懒得跟他们搭理,等我九山发了,让事实去证明,让你们这些目光短浅的人去上吊吧。

  九山打肿脸充胖子买了一些菜,龙虾、螃蟹、海蜇、猪肉、牛肉,花这个钱他不心痛,这么久不在家,家里人吃得是什么?母亲说日子过得回到了解放前,有早上没晚上的了。九山花了半天时间烧好了菜,家里客人来了,九山一阵欣喜,多亏有这么多菜,让他们知道他在外面尝了钱。来者是九山的姨丈、姨妈,这两个老狐狸老早就在观望,九山要是真尝了钱他们也要去干,要是尝不到钱就叫他们回家。姨丈问他;“九山究竟是做什么?都说做传销,不会是真的吧。”

  九山烧好了菜,母亲捧着上桌,欢欢去小店驮了一箱啤酒。

  娘姨和姨丈坐在一边,九山妈人胖一个人坐一边,九山招呼娘姨姨丈喝酒吃菜。他爸爸端了一碗饭蹬到门槛边吃,姨丈招呼他坐桌子吃。他又来了那句老话;“你是从哪里来的,你看见我家九山了吗?”九山的神经病哥哥拿了一瓶啤酒,用牙齿一咬瓶塞儿,啤酒的泡沫溢了出来,他咕嘟咕嘟边喝边摇头,他头摇得有趣得很,好像不摇头就不行一样,谁也不知道他摇头的意思,只有他自己知道。

  九山倒了一杯啤酒,在娘姨姨丈面前一举,来喝酒。他夹了一柱芹菜塞到嘴里,咯咕咯咕地嚼着,半天才来回答姨丈的问话。

  “姨丈你认为你外甥会做传销吗?传销是什么东西,那明明是害人的,我又不是傻子去干那个来害自己的家人。”

  “你一共尝了多少钱?”

  这个月的工资是一万零点,两个人加起来也有两万了玉翠要高一点,她卖出去的东西多。”

  “借一点给你姨丈用一下嘛,你姨丈家里今年盖小房子又加上表妹出嫁。”

  “姨丈你不会不相信吧,借钱是假的吧。你不信就去看看,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九山听你姨丈一句话回家来干吧,卖烧烤最少也能赚个七八万一年。”

  九山嘴还硬,“姨丈我刚刚干出一点名堂,你别多嘴,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我不会讨饭到你门口的。”

  “我跟你是正路亲戚才劝你,一般二旁人我才懒得说他,混得没饭吃也不管我事。”

  “姨丈你要是再说这个话我就要发火啦,别倚老卖老的,我九山没吃你的饭长大,要你来管了,你把你自己家的孩子管好就好了。你看看你家的小孩整天赌钱,那才真要好好管教呢。”

  “九山你发火不会打我吧,你九山有胆打你姨丈我就服你了。”

  九山妈怕姨丈生气了,劝他们吃菜喝酒,母亲进一步开导他;九山你听你姨和你姨丈说,不要一头脑迷进去了,你娘老子都不中用了,你自己的责任你担去吧。

  九山一肚子气,鸡巴姨丈没屌事干,管闲事真宽呢,再说下去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正说着不愉快的话,九山的叔子阿满来了,他手里柱着一根毛竹稍子,大热天的披着一件毛线衫,下面穿着一条裤头子,挺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泛黄的眼珠定定地看着九山家,口里喘着粗重的气。九山与与叔子只差一岁,他母亲生他的时候,奶奶带着未满周岁的叔子来他家吃喜蛋,这是他母亲告诉他的,母亲的奶水还没有下来,九山先吃了奶奶的奶。九山招呼叔子进来吃饭,桌子的菜还有很多。叔子不进来,在外面伸着头朝里看,看到九山,就开骂了﹕“九山你给我滚出来,你把我们家给毁了,房子没有了钱没有了,把我一个人干靠着,我要你赔。”

  阿满的声音听起来让人牙碜,沙哑得就像病猫一样。他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九山不敢出来,害怕看叔子的眼睛。他一阵心绞痛,他真悔不该让婶子去安庆。九山说;“我这次把婶子和小海都叫回来,你放心吧。叔子明天我带你去看看病。”

  九山盛了一碗饭给叔子,叔子现在烟也戒了,酒也戒了,就差饭还没戒,他说他现在一样样地戒,戒完了就该上路了。九山把饭端到阿满跟前,阿满一棍子打在他的腿上,把饭碗跌得滴溜溜滚。挨叔子一棍子他不还手。九山摸着被打的腿肚子,脸上露出讨好叔子的笑容,叔子你打,你觉得打了我就能解气你下劲打。九山跟叔子是有感情的,想当初叔子做石匠的时候,收他为徒,叔子收了三十多徒弟。那时的叔子不烟不酒,人虽然个头矮但是精神,做出来的活漂亮利索,石板墙平整无缝,连一个疤节都看不出来。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他的大名,来找他干活的人排着队,叔子接手的活干也干不完。他跟在叔子后面,帮他讨讨拿拿,有了这样的手艺九山每天吃人家喝人家,每天好酒好菜招待,吃饭的时候,小工不能吃好菜,肉什么的都是给大师傅吃的,但九山可以吃上好菜,叔子从来不把他看外,叔子吃什么他也吃什么。叔子让他学雕刻,给石板雕上花纹,这是细致活,比较斯文一点,九山坐着干,还弄个烟叼着。九山的手很灵巧,用一根小铁匙凿出了各式各样的花纹,煞是好看。只见他的铁匙所到之处,石板咝咝地冒着烟,石头摩擦久了也会冒火的,刚凿好的石头放在那里,手不能去摸,一摸就要烫着了。那时的房子都是这样造的,这样有花纹的石板都放在最显眼的前沿,后墙和两边都是用一般的石头。一般的石头都是叔子自己去打磨,一块都有五十多斤,长方形的,叔子自己搬着搁在适当的地方,叔子干得很投入,一身都是石头粉,胡须上都沾着细细的粉末。叔子后来沾上了烟酒,也就在一年多时间人变了。九山和叔子在秦老栓家干活回家,那天是结工活,一般的事情都忙完了,秦老栓早早地烧了饭,吃了过后,拎起家伙就走,他们走了一大段山路,在他们的前面有一个拉着板车的人,板车上坐着一个女的,老夫妻两个是刚卖了猪回家,心情比较愉快,女的嘴里还吃着东西。九山说叔子你看板车里拉着一个猪,九山是说着玩的,哪知道叔子看着说这真是一条猪,这头猪要上屠宰场了。他不是有意咒人,这是猪的魂,因为猪曾经也是放在这个板车里拉去屠宰的,它的魂一时半会都不会离开这个板车。九山没有这个眼力,那时的叔子已经具备了一般人不具备的眼力。路两边都是齐腰身深的麦子,麦穗直竖着,沾染着白色的花粉,麦子正在养花的时候,有一条乌脊梁的大蛇从草地向麦棵里飞快地爬去,它的尾巴像钢鞭一样甩动着,草纷纷向两边倒去,移开了一条狭窄的通道。九山捡了一块石子,向蛇投去,绿色的麦棵像中了子弹一样瘫倒了,蛇宛如游进了深水,在绿色的麦棵里发出嚓啦啦的声响。他们和那个拉板车的擦身而过,一路上碰到一个担着屎担子的青年,碰到一个骑自行车老家伙,这个老家伙是供销社里的老杜,穿得多好,雪花呢长衫拖到大腿根,说他跟供销社里的几个女供销员都孵化过了,还戴着个呢子帽子,烧得像皮蛋一样,碰到一个老奶奶挑着两篮子山芋,跟他们并排走,老奶奶的腰很弯,脊梁盖长了一个大包,把衣服撑得前襟长后襟短。她脚很小,步子迈不大,她的脚走起路来就像被土嘎巴垫着了,显得不落实,但总是能把他们甩在后面。老奶奶的脚踢着了一个东西,她没去注意,也没法注意,她是个老花眼,只顾去赶路。随在后面的叔子走过去也用脚踢了一下,捡了起来,叔子就蹬到了好像肚子疼,其实叔子是激动的,他捡的是十元一张的崭崭新的票子,边缘锋利的票子一弹波波响。九山也凑过来,看见票子眼睛都绿了。九山说叔子你捡了不等于是你一个人捡的,见钱一半,你要跟我分,你要是独吞我就出去到处说。好侄子咱两谁跟谁,三七开,钱是你叔子捡的,叔子要得多一点。赶紧跑,不能搁这分钱,追来了就不保险了。果然两个人跑到离家没有多少远了的时候,就有人追来了,来追的是路上碰到的拉板车的家伙,还跟着一个年轻的,看样子想打架。那拉板车的问:“你们捡到钱了吗?”叔子显然有点慌张,但是他还能保持镇静。他说﹕“没有…我们没有…走走路哪会捡到钱。天上不掉钱地下不长钱,哪里来的钱?”

  年轻的那个家伙就要往他们身上贴,很明显要搜身。九山说;我看见了前面那个人穿黑直贡呢单鞋的人,刚才弯腰好像捡什么东西,赶紧去追,迟了就追不上了。太阳下去有一会了,黑暗已经拉开了巨网,父子两个飞奔着去追。叔侄两个顺着麦田逃了。

  那天晚上回家,两个人都很兴奋,在煤油灯下点数着钱,叔子手是沾着吐沫点数,一共二十多张,他们那时把十元的票子称作“老狗日的”,五元的票子叫“小狗日的”。一个人分了十几张“老狗日的”,第二天停了一天活,带了一张“老狗日的”下了一次馆子。叔侄两个叫了不少菜。九山说叔子你没有我你这钱捡来等于没捡,你不能三七开四六你看怎样?我也不说对半了。叔子竟然同意对半。叔子这个人忠厚,捡了这几个钱心里一下子觉得对不起人了,好像半夜偷挖了人家的祖坟,得了那几个钱,叔子就没去做石匠了,在家里学会了喝酒抽烟,好像着了什么道。人就是这样,该自己得到的得了没事,不该自己得到的得了就有事。我九山得了这几个钱没事人儿一样,就说明我能承担这份财,百把块钱的事情,那时也是穷才这样贪的,叔子是没福承担这份财………。

  叔子说;“九山我真是看错人啦,没想到你对我还耍这一套。你把阿荷叫去干什么事情,她那样一个可怜的人你也害她,你这个小狗日的,我今天没有气力了,没有气力也不饶你,我打死你。”阿满举着棍子,两条细腿打着颤,一棍子似乎有千斤,他是拼足了老命,九山往后退缩,棍子落了空,阿满扑通一声跌倒了。

  九山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叔子就此爬不起了,他可就麻烦大了。轻则贴一口棺材,重则牵涉到抚养小海和阿荷这两个人。叔子我不该躲着这一棍,我刚才就迎着这一棍能死掉吗?叔子你行行好啦,你起来吧,我给你磕三个响头了,你可以去别的地方寻死,但是你不能害你老侄子。九山跪在叔子跟前,托着叔子的腿,想让他站起来,然后把他打法走,可是叔子再也没有站起来了。九山试了试叔子的鼻息,好像是死了,又不能确定。九山这下慌了神,只见叔子的头往旁边一歪,眼睛似乎放出一点光来,但随即就暗淡了下去。九山哎呀一声大叫;大事不好,阿满叔子死了!各位乡亲各位近邻各位死党们都来给我证明一下,阿满叔子是气绝身亡,与我没有任何瓜葛,他是凑巧跌在我家大场地边。九山抱拳作揖,天暗下来了,一团云彩像十几个穿黑衣的人横躺在那里,一个黑衣人的头挨在另一个黑衣人的脚边,挨得距离相等,使九山看了担心。风起了,由小变大,一会儿狂风大作。鸡蛋大的雨点砸下来了。叔子怎么办呢?他家没有了,放到哪里合适?九山从家里抱了一把干草铺在叔子身上。叔子嘴微开着,眼睛大睁着,一道血红的闪电蛇行一样地越过院墙,随即咔喳一声炸雷劈来,九山耳膜一阵痛楚像是被震破了,皮肤爆了一层鸡皮疙瘩,叔子好像要开口说话,老侄子,你就这样对待你叔子吗?咱俩可是师徒关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叔子我将你抱到廊檐下,我知道你人虽然倒下了你的魂还没有散去,你老侄子把你这个鸡巴叔子当亲老子待你看怎样?算我倒霉,千不该万不该惹了你这样的难缠头子,你家阿荷要去安庆是她自己去的,我没有绑架她去,怎么能把这个事赖到我头上。去安庆干行业的几百号人,人人都像你这样干就卵子啦。

  一屋子人像炸了营的老鸭,呱呱呱地乱叫,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九山的母亲一拍大腿高喊﹕“惨了屋漏偏逢连夜雨。”

  九山从草堆头拔了一抱子干草铺在廊檐,又将湿漉漉的叔子抱起来,九山全身也透湿了,头发结了饼子,大雨如注一样浇到他的身上,雨水把他的眼睛淋得生疼。他弯着腰来抱叔子,边抱边嘀咕;我靠,叔子这回就鸡巴子啦,给你把我害惨啦,我九山差欠你了。叔子就像一个没有重量的孩子,瘦得脱了体形,骨头戳着他的身子,他一抱起来叔子,叔子的喉咙里咯噔一下,叔子又活了,九山吓得想扔掉,但很快他发现从叔子嘴里喷出来一股血红的液体,恶臭难闻。他强忍着恶心偏着头,把叔子拉扯到廊檐的干草上。给他找了几件破衣服盖着头脸,就把电话给安庆打去了。阿荷接的电话,阿荷在那边呜呜地哭起来了。

继续阅读:二)发父丧小海翻脸不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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