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尧靠在大大的落地窗边,抽着烟。
家里安静到可怕。
俯瞰B市的夜景,没有点点繁星,但LED灯和车灯成为了明星。空气中飘荡着烟草的香味。
脚边已经是一盒烟蒂。
一切快结束了吗?他不知道这条危险的路还要走多久才算完。
越到最后就越关键,他走得每一步都需要小心谨慎。
这么多年,他一直被越家压着,被越楚歌压着,像个蝼蚁一般。
六年前,终于在美国念完了大学,去了韩国做练习生,一万个不愿意却拗不过越楚歌,他做了让自己最讨厌的职业。从此以后,他也只会面对镜头才能笑得出来。
四年前,他签了冯敬的约,来到了天秦给他的公司做代言,不为别的,就是想找到她。那个时候也没多想,什么都不确定。不知道夏舞还会不会留在C市,不知道夏舞有没有忘掉了他然后离开这里,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不知道她有没有新的家庭了,更不知道——她在哪个位置。
就这么,把缘分交给命运。
冯敬的公司找上门签他,他答应得轻快。多谢这个身份,因为他可以利用自己的知名度,轻易搜索到她。
夏舞,你绝对不会想到,你约我在冯敬公司见面的那一天,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兴奋,连着一周,我都没睡着觉。
如果老天让我们再次相遇,让我们继续深爱彼此,那这一次我就绝不会错过你。
天知道他拒绝她的时候那副恶心的样子。
韩忆。他对自己说,我怎么不知道你他妈那么会装?
他知道,如果夏舞没有掉头就走,她就一定猜得出来他。
又一次。
他们中间经历过很多,不光是学生时代的那些年,还有相认了之后。分分离离,好不容易,在了一起。
夏舞于他,及他于夏舞,皆是彼此的本能。
就像是不可摘除的器官。
烟烫到了他的食指和中指间,他扔掉烟头,地上已经散落了一地的烟蒂。
现在来说,他也只是在正式起步阶段。
有点像美丽的红苹果里的小虫,一点点在往最深处钻,等到一点点啃完了,红色苹果只剩下一个躯壳,实则已经被毁了。
他就是那只虫,努力往他想去的方向爬着。
这么比喻自己的人,也只有他一个了吧。
他苦笑着,看看烟盒里,只剩下三根了。
如果夏舞在他身边,肯定会骂死他。
其实他不是一个抽烟很凶的人,但是偶尔有些场合,一定得抽烟,才显得出氛围。
手机铃声欢快地响起。
他抓到自己的面前,居然是王腾飞那小子。
“王少爷。”
“越尧,你还真的就那么恨你老子。”
“越楚歌至少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坐两年。被越禹和越舜其中哪一个捞到,对你们都没什么好处。毕竟你们对他们不了解。”
“这你就错了,资料我是一起挖的。如果说不了解他们,那对你也是一样。”
“王少爷,实话告诉你,越楚歌带给我的,在白纸黑字上你是找不到的,我恨他,也恨这个家。如果你能帮助我,条件只要不过分,随便你提。”
他孑然一身,心中只有唯一的牵挂,他要让越家不复从前,所以怎样和经济有关的条件他都答应。
为什么他能和那么多人合作?说明他和这些人都有共同的目的。
“越家根基稳固,如果想合力扳倒,是需要时间的。”王腾飞笑笑,“你不会妄想信达可以收购越氏吧?”
“怎么可能,我自己的家底是怎样我比阁下清楚。”越尧回答,“和越氏合作之后,请在越楚歌面前替我美言一二。”
“就这些?”
“倘若王少爷想好了,我会静候佳音。”
“那好。”
【C市】
今天的天秦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这位客人穿得有些隆重,站在了天秦大楼的门口。
冯敬做了一个“里面请”的手势说:“久仰越先生的大名,欢迎您大驾光临。”
“冯先生,”来到会议室,这人刚坐下就摘了手套,冷冷地说,“我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今天来找你,希望你能认真对待。”
“这是当然。”
从美国飞到C市专门来找他,看来是真的是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
“撤资吧,我的子公司欢迎你这种人才。”对方男人开门见山地说。
“越先生这句话,鄙人听不太懂。”
“不知道冯先生知不知道‘Prince’已经被我吞并了?”
“我作为‘Prince’的股东之一和设计师,自然是知道的。”
“这么说,冯先生自己也知道你是在为越氏的子公司打工了吧?”
冯敬抿了一口茶,微微一笑:“是,不过这个品牌无论归属于谁,还是依然存在着,而我还在令弟工作,准确来说,是在为这个品牌工作。”
“我希望你可以慎重考虑一下我所说的话,撤资。”
“给我个理由。”
越舜挑挑眉毛:“世界上从来都有各种各样的食物链,我亲自过来挖你,你不想考虑一下?难道你心甘情愿地为你的情敌工作?”
“越先生,我想你是误会了。”冯敬认真地回答,“一,我从来没有把令弟当成我的上级或领导,我也有自己的公司和员工,我承认是个人的私心,也的确想从他那里赚一笔,他提出创意,我指导生产,并没有什么冲突,相反我觉得挺安稳的;二,为Prince工作和为您工作也没什么差别吧,反正已经被子公司吞并,就算赚再多的钱,也还是要按最大的份额给你;三,不知道越先生是不是认识夏舞,然后查了夏舞的资料,关于夏舞,你能威胁得了令弟却威胁不了我,毕竟我和他很早就不是情敌关系了,如果你过来之前顺便打听一下我,不难知道我已经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我现在的生活,可比身陷水生火热的令弟好多了。”
他刚说完,越舜就鼓起掌来。
“你很聪明,但唯一缺乏的就是对越家现状的了解。”他说,“越尧再怎么说也是排行老幺,除非我和大哥都死了这位置才轮得上他,他给不了你什么,而我会让你受益,人嘛,活着总是要为未来打算的。”
“我的确不懂,既然令弟的品牌已经交给你了,为什么越先生还要这样对待已经属于你的产业?”
“如今的局势,实不相瞒,越尧得势,我现在唯一能打压他的就是靠这个牌子,如果想要防他,杀贼先杀王。”
冯敬闻言暗想,这一定不是亲兄弟,太他妈的狠了。
他不了解眼前这个越家老二,但他了解越尧。
认识了越尧这么多年,做过情敌,做过合作伙伴,甚至都做过对方的老板,做过他爱人的前夫。
他知道越尧除了在夏舞这方面以外,一诺千金的人。
说实话,他很佩服他,佩服他和夏舞的爱情,佩服他多年以来坚持的毅力。
越尧没和他说过自己的太多家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庶子要怎么努力地去争取继承人。但他还是答应帮他。
一是为了自己,二,是为了夏舞。他知道,帮助越尧,夏舞就可以早点幸福。
可面对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犹豫了。
毕竟在他们外人看来,老二的可能性永远比老三大。
至少老二是嫡出的孩子,而老幺,真实的身份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他已经有了爱人家庭,何必再为故人考虑如此多?
就算你再佩服越尧,也不可能为了他让自己得不到本该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现在“Prince”受制于越氏,他要是不撤资,等老二得势,他岂不会下场很惨?可能自己一手创建的天秦也会受影响。
越舜看着他动容的脸便笑了:“冯先生,我喜欢和聪明人聊天,希望你好好考虑,我等你答复。”
说完站起身,戴上了手套,准备出门。
“慢走,越先生。”
他看着越舜的背影,眉头紧锁。
“冯总,”身边的秘书走过来,“现在回办公室吗?”
“如果是你,你会答应他么?”冯敬问。
“会。”
“为什么?”
“冯总,说实话……我觉得越尧先生……没多少把握。”
“可是你别忘了,我们是靠着越尧的品牌在推广天秦。如果不是他,我们根本和越氏八竿子到不着。”
“这……”
“刚刚我的确有犹豫,但我觉得,结果未必是你想的那样。”
“冯总这是什么意思?”
冯敬抱着肩:“越舜虽说没有越禹那么厉害,但管着他老子手下的一家比较大的子公司很多年了,不能说管得不行,但是的确一直没什么起色,听说这人吃喝嫖赌都做过,尤其喜欢夜店跑美国妞,你觉得这种人,谨慎如越楚歌能把这位置交给他吗?”
“看来他的可能性比越尧先生还小。”
“越尧虽然是越氏的一个小董事,但没人带他玩,现在终于能在越氏说上话,可见他的努力。而且刚刚越舜说了,现在是越尧比较受宠,可见此人是真有本事。”
“冯总是说,不撤资了?”
“嗯,不撤资了。”
“那越舜先生那边应该怎么回复?”
“打个电话给越尧就行了,他要知道越舜专门来C市挖我肯定心里不快活,他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这锅用不着我们背。”
冯敬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