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我妈走了,拿走了顾遂佑身上全部现金,大概三千多。
我愧疚地看着他,虽然解决了个大麻烦,心里却更沉重了:“我会慢慢还给你的。”
我现在有10万左右的积蓄,按照这个速度,大抵明年就能还完这18万。
18万买走自己的人生,也算划算。
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总比那几只小狗要好。
“朝朝,我不要你还我。”他的话很简短,对我来说,却意味深长。
闹哄哄吵了一顿,外婆显然消化不了这件事,慢吞吞地扯了扯我的衣袖。
“囡囡,你要跟壮子结婚啊?”
我被外婆逗笑了,有点难堪。
最后只能解释:“外婆,他不是壮子。”
回都回了,我打算留在外婆家吃顿晚饭再走,晚上7点还有趟车,早点吃还能赶上。
我跟顾遂佑去市场买了点肉菜,准备自己做。
“现在终于吃上了,跟你谈恋爱的第一天,我就想着能跟你一起择菜、做饭、吃饭。”
“你想吃什么大餐吃不上啊顾总。”
“别叫我顾总,像以前那样叫。”
以前年轻,恋爱的时候喜欢起黏腻腻的昵称,那会儿我叫他“佑佑”、“佑bb”,现在嘛,不敢了。
“跟我重新开始,朝朝,你可以相信我,真的。我不觉得你的顾虑是问题。”
是,对他来说也许只是一点小钱,但是对我来说,这是一辈子的负担,我不想他跟我一起去承担风险。
而且,自从经历了三年前那件事,我才知道,我跟他,本来就有云泥之别。
我接过他削好的土豆,转移话题:“为什么会这么巧,你居然是我的新上司。我本来都要被调去分部了,说实话,你是不是提前知道,故意安排的。”
“是啊。”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就连你原来的上司被调去分部,都是我安排的。”
他想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坦白:“我回国以后问了辅导员,你毕业以后入职的公司,幸好你没有离职。”
……原来都是阴谋。
我愤愤地将手中的土豆砍成几块,瞪了顾遂佑一眼。没想到他却笑得更开心了。
“朝朝,有喜怒哀乐才像一个真人,不要总是给自己紧绷着一条弦,有我在,你可以完全放松。”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他让我相信他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我不敢赌。
我低头切菜,没再说话。
15
外婆的屋子已经住了好多年了,灯泡上面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开了两盏都不足以照亮整个房子。
但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温馨感却很足,我拿着筷子,吸了吸鼻子,眼睛悄悄红了。
“囡囡,你爱吃鸡腿,来,给你。”外婆拿着筷子的手颤颤巍巍,我忙不迭拿碗去接。
“壮子,你也吃。”
我终究没忍住,“噗呲”笑出声,刚想解释顾遂佑不叫壮子,没想到人家还应下了。
“谢谢外婆。”
我饶有兴致地往他的碗里加了块土豆,笑道:“壮子多吃点,别走路没力气,又掉田里去了。”
“壮子”看向我,完全没有被调侃的恼怒,笑得很开心。
突然听见几声细微的“吱呀”声,我正奇怪哪里发出来的声音,四周看了看。
啪——
小心!!
破碎声和人声交织,我慌张地看向顾遂佑的方向,他已经甩下碗筷往我的方向冲了过来。
他张手抱住了我,将我整个人都护在了他的怀里,同时身子一侧,把外婆那半边的碎片都给挡了去。
房子顶上掉了几块破碎的瓦片下来,直直地敲下来,顾遂佑帮我挡住了——!
我紧张地从他怀里钻出来,扫了扫椅子上的灰,扶着他往椅子上坐。
血,我看到了有血在外渗,却不知道是哪里在流血。
“顾遂佑!!你没事吧!”我慌乱地大喊他的名字,颤抖着手去检查他的伤口。
他却一把握住我的手,闭着眼冷静了一会以后跟我说:“没事,就是敲了一下脑袋。”
怎么可能!
我抓起手机连忙打了个电话给村里的卫生站,这里附近没有相熟的人,也没有交通工具,两三公里的路,我决定背着他去。
“你哪里疼,我避着点。”我慌张地给他披了件外套,粗略地看了一下,头上没有外伤,就是肩膀被瓦片扎到了,流血。
顾遂佑硬是要抽开手不让我抱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不要紧张,我没事,就是一点点小伤,我自己走就行。”
“顾遂佑,你再不听话让我送你去医院,咱俩这辈子都别想好了!”
我小声吼了他一句。
我承认我有点口不择言,但是居然很管用。
他乖乖地趴在我的肩上,出门了。
村里的路没有太大的变化,幸好我还能记清楚路线。顾遂佑看起来也不是很严重,趴在我身上还能说话,就是有点虚弱,用气息说话,呼在我耳边,痒痒的。
“你怎么力气这么大,还能背得动我。”
“小时候跟爸妈去地里做农活,长大了要自己搬宿舍、搬家,力气就练出来了。”
但是背起一个成年壮汉还是有点吃力的。
两公里路,我背着他,以最快的速度,走了半个多小时。
村医已经准备好东西了,卸下顾遂佑以后,我坐在病床旁边一直喘着粗气,紧张地看着医生检查伤口,取出瓦片。
脑袋没有外伤,但是见他一直皱着眉头,估摸着很痛,有点内伤。
村里医疗设备有限,照不了ct,估计要去城里才能做。
我看了眼时间,将近六点半了,今晚的大巴车赶不上。而且,他的状态也不合适。
我得想办法出城。
我尝试在网约车平台下单,加了500小费。
顾遂佑抬手,摇了摇。
我过去握住,看着病床上的脸色苍白他,很难过。
“朝朝,我喜欢你,很久了,在你表白之前就喜欢你了。那时候被你抢先一步,现在换我追求你。我知道你因为原生家庭顾虑很多,但是,我不怕,也觉得没关系。我喜欢你,就会接纳你的所有……我希望你,相信我是一个值得你托付终生的人,你相信我,朝朝,做我女朋友……”
要死,怎么感觉他在说遗言。
说得断断续续,还咬牙切齿,有气无力。
我握着他的手,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想要放声大哭,又怕他听了会更头痛,只敢小声啜泣,眼泪落到了两个人紧握的手里,湿润又温热。
“顾遂佑,你给我赶快好起来,呜呜呜……”
顾遂佑捏着我的手,难受地咳了两声:“怎么说的我要死掉一样,就是被砸了一下脑袋,没事的。”
幸好有网约车司机愿意接单,顺利把顾遂佑送到了城里的医院。
拍了ct,医生说有点轻微脑震荡,不是很严重,注意卧床休息几天,配合用药就可以。
我惊魂未定地打电话回去跟外婆报了平安。
瓦房的横梁老化,一直没人维修,屋顶的瓦下塌,正好掉了几块。
不敢想象,如果今晚砸到的是外婆会怎样。
我收回手机,回到病房看。
顾遂佑没睡,一直盯着病房门口。
“外婆没事吧?”
我摇头,坐到床边,给他倒了杯水:“托你的福,老人家好着呢。”
接水的时候,他顺便握住了我的手,长吁一口气:“幸好你们都没事。”
我暗自垂眸,舔了舔唇。
“做我女朋友,朝朝。”
“你今天怎么跟复读机一样。”我讪笑,把手抽出来。
他苦笑,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我以前一直在猜,你离开的理由,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了,但没想到是现实因素。”
“以前看不出来吧,我有一个这样的家庭。她们都说女孩子读书没用,不如早点嫁人。我妈因为8万块想把我卖掉,其实那也只是我一年的工资。”
“所以,你能成为朝朝,而不是招娣。你不为谁而生,你为你自己而生。”
是朝阳的朝。
我看向顾遂佑,四目相对,鼻子有点酸,心里同时涌上一股悸动。
我喊了他一声。
他轻声应道。
我牵起他的手,凑近了些,想要将他好看的桃花眼看得更真切。
“做我男朋友吧。”
我们一起,共看朝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