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中嬉闹，宴清没这个胆量。
在她强烈抗议声中，秦来听话地放开她。
两人蹲着，动作划一地，双手扒着吊篮。
往下，往高处，往更远的地方看。
太阳从云层中露了脸，曦光柔和沐浴着整座城市。
风吹过来，热气球轻微晃动，偶尔幅度大一些，晃得宴清胆颤，却也心旌摇曳。
她转头，看见秦来凝神望向下方，眯着眼睛，像只猫儿懒散，好像对一切浑不在意。
唇角的轻微上翘却暴露了他的愉悦。
“爷从前坐过一次热气球，无聊到要命。”
他忽然开口，“现在却觉得好玩，才让爷终于明白一件事。”
宴清等他自己揭开答案。
秦来道：“爷明白，不是这气球好玩。”
他放开手，向旁欹斜，脑袋轻轻磕在她肩膀上，“是陪爷看风景的人更有意思。”
声音很哑，颗粒感很重，倒加深了磁性。
他对她可以随时随地不重复地表白，经过昨天，她也意识到，尽管她对他仍算不上动心，但确实没有以前那么排斥他。
为了降低她的防备感，他不停让她放松下来。
昨晚他抱着她，在她耳垂边低哼，“现代社会，速食男女。不是发生关系，我就会要求你对我负责，所以如果你有需要……”
说到最后他轻轻地笑，“打电话给我，我随时过来让你‘放松’。”
她也说不清自己现在和秦来究竟什么关系，肯定不是谈恋爱，如果说是炮友，那至少这个阶段，他们只睡彼此。
宴清以前还没离婚时，秦来把她锁进车，给她打电话，离间她和霍骁感情。
现在真单身了，她感觉他对自己的逼迫一下松了不少，每天温言软语哄她开心，不是没猜过他这是欲擒故纵。
他太聪明太有心计，假如性转，那么些个手段行为放在女人身上，肯定会被唤一声“绿茶”。
如果现在的一切不过是他设计诱她深入的局。
宴清承认，她很难招架，但必须保持警惕。
就如此时此刻，他靠着她，看上去很随意的动作，却是情侣间惯常爱做的事。
她意识到他的小心思，立即想避开他。
“小茉莉。”他比她更快地说：“昨儿真挺累的，如果我让你开心了，你就让我靠一会，成不成？”
“……”
这个绿茶。
她面色微涨，咬了咬唇，到底还是没动弹。
良久。
热气球已经升到很高的位置。
宴清觉得鼻尖嗅闻到的空气开始稀薄，离地上太远，不知道下方现在是哪个城市。
她扫了肩上的人一眼。
他似乎睡着了。呼吸匀长，闭上眼睛后，那双凤眼上深深的双眼皮褶儿终于平了。
她转头，伸手到吊篮外，试图一摸离她咫尺近的云雾。
未曾触及离她若即若离的云，她的手腕忽地被捏住，她一愣，肩膀上已经搭上男人的大掌，轻轻推了她一把，就压着她躺倒在吊篮里。
男人眼睛早已睁开，微敛眼睑，瞳眸里映着她讶然的面庞。
他抬手碰了碰她的面颊，笑，“小茉莉，我刚刚收到一条消息。”
她动动唇，没说出话。
“玉帝老儿说，思凡的女儿就如同泼出去的水，让我不用接你回天庭，直接去高老庄嫁给我好了。”
“——所以，咱别上天了，先落地吧。”
“……”
这个绿茶兼戏精。
像秦来这样的纨绔，飞机驾驶证都考过，控制热气球的升降对来他来说是很简单的事。
宴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来的，秦来就身体力行地告诉她，他们会怎么下去。
从烟城到京城，短短两小时的航程，硬是被他拖长了几个小时。等终于在京城落了脚，宴清提前跟他说清楚，“我不住你那了，直接去片场旁的酒店住。”
秦来似乎早料到她会如此，也没强求。
他送她到酒店，帮她把行李箱放进房间里，“我让你的管家先生和保镖小姐，分别住你左右隔壁。当然，有事你可以直接叫我过来，如果我不能立即赶到，叫他们帮忙也是可以的。”
他说话的功夫，宴清已取出剧本放在桌上，进了浴室对着镜子卸妆。
耽误了剧组三天功夫，她翌日去片场必须多过几条，才不至于让赵导为难。
所有台词早背得滚瓜烂熟，还不够，她要更多去琢磨电影里姐妹两人的小细节。
秦来站在浴室门边，握着门把，凝视她的脸从惊艳绝伦到素丽清艳，笑了笑，“走了啊。”
宴清拧开水龙头泼了把脸，抹了下转头看他，眸子清亮亮的，“嗯，好。”
那般温柔却不够亲热的语气。
他紧了紧金属制的门把儿，还是没忍住，两步并作一步跨过来揽住她细若无骨的腰，手拧着她纤细的下巴转向镜面，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新换的那条小裙子的裙摆忽地上扬，转着圈儿地在浴室氤氲的灯光下飞舞。
她轻呼一声，双手按着洗手池边缘，被迫盯着镜子，闭了闭眼，面颊渐渐成了粉色。
“爷为你神魂颠倒，你倒总能把爷气得够呛。”
男人的声音在她耳后轻轻地响着，压抑，放肆，“总有一天，爷也要你爱上我。”
到底还是厮磨了快一个小时。
他才心满意足，吻了吻她泛红的眼角，“如果需要客房服务，记得call我。”
秦来走后，宴清不得不洗了澡。
躺到床上，已是累极。
不知不觉就睡过去。
再磕开眼皮时，是被管家和高菲叫醒的，在微信上问她要不要出去吃饭。
她想了想，让他们在门外等她片刻，她想去酒店旁边的超市买些日用品。
宴清是素面朝天，戴了墨镜去的超市。
管家推车，高菲形影不离跟着她，时不时望向四周，保持身为保镖的良好素养。
途中她接到霍骁电话，说思乔思羽果真还记着她说的拍电影的事，嚷着要来京城，问她有没有时间接待这俩熊孩子。
“没问题。”她举着手机在耳边，“你让他们过来吧，正好明天去剧组我也要跟导演推荐他们。”
顺便问了问他伤势恢复的怎样，他说：“总会好的，别担心我。”
宴清挂电话后，看见管家欲言又止，便问：“怎么了，有话想说？”
管家犹豫了下，还是鼓起勇气道：“小姐真不考虑霍先生了？”
她平静摇头。
她回答得太快太坚决，倒让管家不知道说什么，顿了顿，他道：“小姐，我提这话没别的意思，您别往心里去。”
宴清笑着说没事，倒问他：“秦来呢？你和他相处也有一个多星期了，你觉得他怎么样？”
“小姐想和秦先生在一起吗？”
宴清没正面回答，只说：“我就随便问问。”
“……秦先生对小姐非常好。”管家认真地说：“但是……我觉得他不太适合你。”
“秦先生的骨子里，有些……超脱世俗的狂热。”他整理措辞，费了老大劲才没把“疯”字说出来，“小姐可能更适合能让你安心的人。”
管家总觉得依秦来的性子，不是现在就是未来，他很可能会做些，搅得宴清生活翻天覆地的事出来。
“嗨。”
旁边的高菲插话，“我看老板也没说刚离婚就要立即结婚吧，既然有个不错的正追着，先处着看看，其他事以后再说。”
“说得对。”管家不再说什么。
三人逛完超市去吃饭，回到酒店已是八点。
宴清看剧本的时候收到商越发来的消息，是这三天她不在，他拍戏间歇时写的电影男主人物小传，顺便也写了对女主和她妹妹人物的理解，一并发给她：
【你回来了也别有太大压力，我写的东西当做参考就行，赵导拍电影喜欢慢慢磨，说什么一个月能拍完的戏，他能磨个两三月才结束，等明天到剧组我们再谈谈男女主之间对戏的张力问题，祝好】
宴清看到消息会心一笑，道过谢后，看了他对剧本的注解，认真把一些笔记也写在自己的台词旁边。
写着写着，她想到管家的话，面上的笑容淡了许多。
超脱世俗的，狂热吗？
这样的人。
她是否驾驭得住。
秦来……
到底适不适合她？
-
这段时间，烟城天气终于闷热起来。
陆嘉明在路上开了三个多小时，越往北去，他越能感受到空气中潮湿的水汽少了些，吸入鼻息的尘埃越发干燥。
偶尔，他瞥一眼后视镜。
陆洵一路上安安静静，不怎么说话，只扭头看车窗外的风景。
这孩子实在有些不寻常。
那晚在宴清家遇袭之后，不说他自己这几天常常从噩梦中惊喜，霍家那对龙凤胎的妹妹听说黏着人不放，受了不小的惊吓。
陆洵却好像没有特别大的反应。
他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也说他没什么问题。
昨天，宴清召开记者招待会后的深夜，他接到弟弟电话。
“决赛还有不到两个月时间。”
陆喋声音很哑，“家属是可以过来看直播的，哥，你过来。”
弟弟的事他一向有求必应，“我尽快过去。”
陆喋嗯了声，“宴清最近怎么样？”
不等他回答，他接着说：“我这段时间心里很不踏实……哥，宴清现阶段有喜欢的人了吗？”
陆嘉明一下就想到秦来，可对着弟弟，他怕说多几句会打击到他，便说没有。
“那就好。”
陆喋似乎在电话里笑了，“你快过来吧，哪怕你不能来看我，知道你在京城，我也不至于心里那么乱。”
陆嘉明本来是想过段时间再过去，没想到陆洵突然说要来京城，他问原因，陆洵道：“因为霍思乔也去了京城。”
陆嘉明：“他过去和你有什么关系？”
陆洵：“舅妈说过的，要挑那晚上不害怕的小孩去拍戏，霍思乔都能去，我为什么不能？”
陆嘉明：“……”
他还以为自己的侄子是多聪明的小孩。
原来那晚，也被宴清的话忽悠进去。
小孩子软磨硬泡，再乖巧高冷，年龄也毕竟搁在那儿，一旦发现自己不能如意，跟其他小孩根本没有两样，在地上撒泼打滚哭闹。
无奈之下，陆嘉明只得征求他父母意见，加上暑假作业提前做完，他便暂时将公司业务交由诺封副总，带他前往京城路上。
“舅舅，什么时候到京城？”
后座小孩的问话让他思绪回笼。
陆嘉明握着方向盘，“已经到了，还有十几分钟就能进六环。”
“今天我能见到舅妈吗？”
陆嘉明差点刹车，他稳稳心神，半呵斥道：“我说过多少次，她不是你舅妈，下次见到她喊阿姨就行了。”
陆洵嗯了声。
陆嘉明以为这事完了，没过一会，又听他问：“那你以后能让她变成舅妈吗？”
“……”
“我知道了。”
这次，陆洵学会了抢答，明明声音还很奶，却已经道：“舅舅，我和你一起努力，你一定要让阿姨变成我的舅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