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盆直线向下坠落,快要砸到宴清头顶的时候,人们才反应过来。
“啊——!”
他们尖叫,第一反应是抱住头,慌忙作鸟兽向四周散去。
“老板!”
多年安保经验加持,让高菲迅速冷静下来,她立即跑向宴清,想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这边。
但她慢了一秒。
有人先她一步攫住宴清手腕,把她拉了过来。
步子太急,两人控制不住重心,都跌到地上。
那人手臂揽过宴清肩头,滚落于地时宴清没挨着地面一下,碰撞与摩擦,悉数被救了她的人承受过去。
毫发无伤。
宴清抬眸,看见那张英俊又熟悉的脸近在眼前。
她有些晃神,不是因为救她的是霍骁,而是透过霍骁,她想起了祁越。
霍骁和祁越的脸一模一样。
祁越少年时爱摘墙头的茉莉花,秦来身上有同样的茉莉花香。
商越和祁越的名字相同。
他们……
好像或多或少,都和祁越有些联系。
为什么?
花盆坠地,发出巨大的破碎声响,瓦砾四溅,几片零星的擦着宴清的头发飞了出去。
宴清回过神,她低声而快速地对霍骁说了声“谢谢”,紧接着站起身,抬起头向楼上看。
高菲惊魂未定地跑到她身边,还没说什么,宴清已经拿起她抱着的外套,披在身上,“让人守着烂尾楼的出口,然后报警。”
她说完就往烂尾楼里走,高菲大惊,“老板,你要去哪?”
她头也不回:“去把推花盆的人找出来。”
“宴清,这样危险!”
霍骁已经站起来,大声喊她,见她不为所动,叹了口气,冲赶过来的沈炼道:“沈先生,麻烦请贵公司的安保过来,暂时守住烂尾楼的出口。”
“没问题。”
沈炼拿出手机叫人,他看着霍骁跟着宴清走进烂尾楼里,扶了下眼镜,“有趣,真有趣。”
相比他们几人,没受过专业训练的管家和宴翎慢了一拍,想拦人时宴清已经进去了。
“小姐……”管家也想跟着上去,被宴翎拦住了,他十分担心,又觉懊恼,“小姐上去干什么?都不知道那花盆是怎么砸下来的,要是里面有什么穷凶极恶的人……她还有身孕啊!”
“姐姐是什么性格,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宴翎背着条细长的单肩包,此刻,她将手伸进小包里,好像握住了某种东西,“有高菲姐在,不用太担心,与其上去添乱,不如在这儿盯着,推花盆的人总归要出来的。”
她睁大眼睛,一个窗口一个窗口地看过去,想通过视线捕捉到推花盆的人影。
烂尾楼里,宴清自下而上,从最底层开始,进行地毯式搜寻。
“二楼和三楼,他有可能从窗户上跳下去。”宴清想到这一可能性,刚把猜测说出口,霍骁便道:“我上去。”
“你小心点。”
“不会有事的。”
他说完,快步向上走去。
高菲神情复杂地看着霍骁走上楼梯。
曾经何时,他才是自己老板,被派到宴清身边保护她。
也没过多长时间,很多事都变了,天翻地覆地,全部调了个个儿。
“老板,你这样也太危险了。”
高菲随宴清走进破败不堪的房间,忍不住吐槽:“而且身上只披了件大衣,腿上还冻着呢,哪怕多穿件衣服进来找也好啊。”
宴清说:“不把顾廷川找出来,我多穿十条裤子都没法安心。”
“你确定推花盆的人是顾廷川?”
“这世界上不会有比他更丧心病狂的人了。”
一楼搜索完毕,没有人。
她上楼时,霍骁正好下来,他停在楼梯上,向她摇头,“二楼和三楼,我都没看到人。”
宴清:“这里一共有几层?”
霍骁:“我刚从外面看,有九层。”
宴清颔首,踩着高跟鞋,快步向上走去。
“还走啊?”高菲心知宴清不把整栋楼搜个遍是不会罢休的,她连忙跟上去,“我现在知道恩雅为什么喜欢喊你‘祖宗’了,老板,您至少走慢点儿,让我跟着你一块儿行不?”
霍骁看着宴清背影决绝地向前走,没说什么,也跟了过去。
从一楼到八楼,花了一个多小时,一无所获。
最后,他们到了顶楼。
顶层,施工队没修完就离开了,楼中央有一个巨大的豁口,透过豁口能看见苍茫的天空,下午四点半,太阳还在西边悬挂,浅橘色的光渗透进来,映照在惨灰色的水泥上。
风从四面八方穿进楼里,像病魔在肆虐一个气息微弱的老者,高跟鞋声回荡在其间格外清晰。
忽然,声音消失了。
宴清在顶层最南边的一个房间处停下。
和其他没有门的房间不同,这个房间被废弃木材盖住出口,看不见里面有什么。
三个人的心都提了上去。
“我来。”
霍骁走到她们身前,盯着那扇门,走到那些挡住门口的木材边,伸手,想推开阻碍物。
宴清和高菲都非常担心他的右手,高菲过去帮他,手脚并用,稍稍使劲儿,木材被推倒在地。
尘雾在室内弥散开来。
挥了挥身前的尘埃,他们定睛向里看去。
空荡荡的室内,什么都没有。
高菲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点泄气。
人呢?
那个人去哪儿了?
她问宴清:“现在做什么?”
宴清脸上不显情绪,她抿紧唇,片刻后转向霍骁,问道:“你有看见那个花盆是在几楼掉下去的吗?”
“七楼。”霍骁很肯定地说。
“那再去七楼看看。”
他们下去的时候碰上了警方。
霍骁循记忆找到了丢花盆的窗口,那里摞了五六个花盆搁在墙角,除此以外,没有其他有价值的发现。
“有没有可能是花盆本来就放在窗户上,最近风大,把花盆给吹了下去?”接到报案前来调查的警官分析道。
是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但宴清态度十分笃定,“是有人把花盆推下来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跑哪去了呢?”年轻的警官摇头,“一楼你们叫人看着出口,我刚刚去问了,他们没看到有人出来。”
宴清无言以对。
“这样吧,先去警署做个笔录。”警官说:“你是明星吧?以后来这种地方,一定要先检查场地,确认无误才可以继续拍摄,不然有个风吹草动都可能发生危险。”
宴清谢过警官,三人下楼。
楼下停了辆警车,拍摄团队搭的布景已经收回去了。
只是宴清没想到媒体记者竟然闻风而来,看见她和霍骁站在一起,立即将镜头对准他们,“咔咔咔”的声音响起,顿时拍了无数照片。
“宴清,我们听说你在拍摄的时候差点被花盆砸到,没事吧?”
“宴清,你身边的这位是谁,他跟你是什么关系,是他过来陪同你拍摄宣传片的吗?”
“这位是烟城昱臣的掌门人霍骁霍先生吧!我记得你当时回烟城开发布会的时候,霍先生专门拍了视频澄清你们之间没有关系,可是现在,你们居然站在一起,宴清你是不是在和烟城首富谈着秘密的地下恋情呢?”
除了关心她是否受伤的记者,她微笑做了回应,其他人的询问一概不理,直接走过去。
今天的拍摄工作显然没办法继续下去,拍摄团队好不容易才看见宴清从里面走出来,上前想对她说什么,她摆手,“所有事情推后再说,想联系我,直接和我的公司谈,我现在要去警署做笔录。”
霍骁不能继续和宴清走在一起,否则只会徒增猜测。
他轻声对宴清说了句“我走了”,便撇开众人,快步向停车的方向开去。
尽管有一撮人跟在霍骁身后,去追问霍骁和宴清的关系,宴清仍旧被众多记者簇拥着,想从她这里得到更多消息。
高菲,管家和宴翎努力在人群中拨开一条路,让宴清往前走。
被他们这样围追堵截,开来的车仿佛停在天边,一时半会过不去,宴清临时改变主意,打算干脆上警车去警署,她快走到警车前的时候想到什么,忽地后背发凉,猛地抬头向烂尾楼的顶层看去。
那个在八楼头顶的巨大的豁口……
顾廷川,他是不是在推完花盆后,发现底下已经被人拦住,于是上顶楼借着豁口爬到上面。
他们到顶楼的时候,他是不是就躲在豁口旁边,一直透过缝隙盯着她看呢?
“糟了……”
她暗道自己大意,怒意上涌,转身还想往楼里走,警官伸手拦住她的去路,“这时候再上去,我估计你什么也找不到了。”
他努了努下巴,让她看一楼:因为她走出来,那些本来在一楼附近看着出口的人已经离开,“走吧,先去做笔录,其他的事,之后再说。”
宴清深吸了口气,“好的警官。”
坐进车里前,她还是不甘心地看了烂尾楼最后一眼。
太可惜了……
也许差一点。
就能抓住他了。
车门关上,那些原本堵在警车附近的记者只好散开,眼睁睁看着宴清这样的新闻人物消失在视线里。
高菲坐在她身边,看到她低下头,摁住眉心沉思不语,想安慰她,又不知怎么开口。
倒是宴清开口,喃喃低语道:“这样太被动了。”
高菲看了眼在前面坐着的两位警官,小声问她:“什么被动?”
“他在暗,我在明,只要他想动手,今天的花盆,不过是盘开胃菜。”宴清摩挲手腕上的佛珠,“我得想办法,把他引出来。”
引出来?
现在这样已经非常危险,怎么还要想办法主动把人引出来啊?
高菲刚想说什么,宴清手机震动起来。
她接了电话,“是我。”
“我是陆嘉明,宴清,你没事吧?”陆嘉明声音里透着关心。
“我……”宴清愣了下,还想装傻,“我怎么了?”
“……都这样了,你还想瞒什么。”陆嘉明有些无奈,“新闻都已经出来了,你差点被烂尾楼里的花盆砸伤,没事吧?”
“……”
宴清没想到就这么会儿功夫,关于她的报道都上线了。
如果陆嘉明都看到了消息,那秦来……
“新闻上有照片吗?”
“有,是你从烂尾楼里出来的照片,霍骁站就站在你身边。”
宴清的心瞬间往下沉,她咬了咬牙,听见陆嘉明继续问:“这次事件,不是意外吧?”
“不是。”
“我来帮你。”
陆嘉明说:“上次盛惊影的消息我还在查,从今天起我重启对她的调查,你不要担心,顾廷川,我一定帮你把他从暗处揪出来。”
他正说着,收到陆喋的微信。
陆喋:【哥,今晚我有个朋友要过来看我,我就让护工阿姨先回去了,晚饭,我和朋友一起吃,你也要记得吃晚餐,身体是最重要的】
陆嘉明:【好,和朋友多聊聊天,我今晚有事,得晚点回去,你们可以多待一会儿】
陆喋看到陆嘉明发的消息后,把手机放到一边。
他坐在床上,捧着本企业经营的书,抬起头,看向坐在他床边的人。
“恩雅姐。”他露出笑容,“谢谢你来看我,你是除了哥哥意外,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