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薛绍像前几日一样召集了一批侍女来到厨房。
众侍女利索地给炉灶生火,往火眼上放上一口大铁锅,将金黄色的蜂蜜倒入铁锅中。
薛绍看着火候,手上拿着大木勺搅拌蜂蜜,嘴上说着:“留神控火候,火挡关小些,记着得保持文火,火势得稳,一会儿大一会儿小,这蜂蜜就得糊了。”
薛绍这是在用“蜜制法”制作六味地黄丸。
“炼蜜”是“蜜制法”的第一步,必须把蜂蜜炼制到合适的浓稠度。
薛绍认真地搅拌蜂蜜,看着蜂蜜的沸泡由密集的小泡变成大泡,说明蜂蜜中的水分充分蒸发,浓稠度足够了。
他迅速地勺起一勺蜂蜜,滴下一滴在旁边的一盆清水中,只见热蜂蜜滴入凉水中沉底变成圆珠状。
这是明朝药典中记载的“炼蜜为珠”之法,进一步验证蜂蜜经过炼制后达到足够的浓稠度。
薛绍:“起锅。关火。”
薛绍旁边放着另一个大铜锅,里头装着半锅研磨精细的粉末。
粉末是六味地黄丸的六味药材“熟地黄、酒萸肉、牡丹皮、山药、茯苓、泽泻”按照比例搭配研磨而成。
薛绍端起那锅蜂蜜,将滚烫的蜂蜜倒入那大铜锅中,和粉末混在一起,蜂蜜和粉末的比例是一比一。
他拿起两把勺子使劲地搅动。
只见经过炼制的蜂蜜浓度很大,使劲搅拌才能和粉末亲和在一起。
搅拌了半个小时,薛绍忙得大汗淋漓,将炼蜜和粉末完全和在一起,变成一大锅高度黏稠的药膏。
薛绍:“分丸。”
几位侍女趁着热度,利索地用小木勺将药膏勺起,捏成一颗颗直径2厘米左右的大丸。
旁边已经备好蜡壳,婢女们将冷却后的大丸装入蜡壳中封好。
蜡壳上还贴着丝棉纸,写着“蜜制六味地黄丸”的字样。
最后婢女们用精致的丝绢将蜡丸包好,打一个小蝴蝶结。
薛绍端详成品,药材晾晒彻底,粉末研磨精细,炼蜜浓度合适,炼蜜和药材融合成功,分丸,封装也成功。
他很满意。
忙活了十来天,试错多回,终于制出第一批蜜制成药。
薛绍在包装上也下足功夫,娘子从小锦衣玉食,什么贵重物事没见过,这黑不溜秋的药丸得精心包装才能得她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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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傍晚,李令月从宫里头回来,回到西堂,看见正中的桌案上摆着两盒漂亮的物事。
那是用铜盒封装的两盒六味地黄丸,每盒三十丸,足够李令月服用两个月。
铜盒样式漂亮,药丸用丝绢包装,看上去精致又高大上。
李令月很喜欢,立马跑去找薛绍。
薛绍冲一杯蜂蜜水,教娘子服用药丸。
李令月喝着蜂蜜水嚼着药丸,觉得甜甜的,也不难吃。
薛绍解释着:“这是中成药蜜制法,将药材研磨成粉,服用效果比煎汤药更好。药材晒干,用炼蜜精制,用蜡壳封存,保质期长,而且蜂蜜补充果糖葡萄糖,更有益身体。你每天坚持服用一枚,对身体应有补益。”
中成药蜜制法明清时期才发明,唐朝服药基本只有“煎”这一种方法,随身携带、长期保质的蜜丸是不存在的。
李令月:“嗯!夫君能治好父皇的风疾,必定也能调养好娘子的身子!”
说起治好李治的风疾,这是薛绍心里的痛啊……
薛绍叮嘱道:“这药只给娘子调养身子,不能外传,不然夫君要生气的啊!”
李令月忙认真道:“太平保证,绝不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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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令月服用六味地黄丸十天之后,她感觉身体好多了。
她发现自己以前忙碌久了容易疲劳,会头昏,腰酸,出虚汗,消渴,如今这些症状改善许多。
夫君不仅帅气,连医术也这般高明。
这天李令月照例一早进宫给天后问安。
她乘轿进大明宫,来到位于太液池北面的玄武殿。
玄武殿是天后武曌居住和理政的地方,与李治居住的、位于太液池南面的蓬莱殿遥遥相望,形成“两宫并立”的格局。
李令月来到正殿,正中主座上端坐一位相貌雍容,气度逼人的中年女子,正是天后武曌。
武曌今年56岁,正当盛年,权力的滋养,加上良好的保养,外貌看上去不过四十岁左右,咋一看去,仍然觉得她美艳逼人。
但是武曌的脸色不太好,神色疲惫,面泛潮红,额头冒着虚汗,一众侍女小心翼翼地在旁边给她扇风擦汗。
武曌刚料理完早晨的政事,瞧见女儿来到,招呼道:“太平,快来。”
李令月知道母后心情不佳,她小心问道:“母后昨夜可睡好了?”
武曌不耐道:“这心烦气躁的,哪有睡得好的时候?……你们怎么扇的风,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这点事儿都做不好,都下去,别在这儿碍眼!”
旁边伺候的侍女们被天后一通呵斥,战战兢兢地退下了。
过一会儿,武曌又烦躁道:“也没喝水,才刚小解过,这会儿又急了。”
武曌站起来,去后头小解。
“母后果然是患有更年期综合症。”李令月心中暗道。
薛绍前几天给李令月解释六味地黄丸的疗效时,提到六味地黄丸滋阴补肾,对女性更年期也有疗效,顺带着给李令月科普了“更年期”。
李令月回想夫君说的“更年期”症状:烦躁易怒,潮热出汗,小解频繁,心悸失眠。
母后全对应上了。
武曌平日最是疼爱李令月这个小女儿,但是心情烦躁之下,对李令月也没好脸色。
这时,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走来,那是一个美丽的胡族女孩,她盈盈下拜,说道:“厍(she)狄(di)娜扎拜见天后,天后万福。”
只见女孩容颜精致,大眼睛,高鼻梁,肤白胜雪,身材高挑,满是异域风情,典型的“胡姬”样貌。
武曌瞧见这漂亮的胡女,一改烦躁的神色,露出笑容,说道:“太平,见过你娜扎姐姐,娜扎是突厥皇族公主,去年裴行俭攻灭东突厥,将她收做义女,母后见她聪慧可人,留她在宫中任女官。”
厍狄娜扎对李令月盈盈下拜,说道:“娜扎拜见公主,早听闻太平公主姿容端美,代表大唐风范,今日得见,娜扎有幸。”
李令月瞧瞧自己今天随意穿着件罗裙,妆也没化,再瞧瞧厍狄娜扎妆容得体,娇美大方,她竟是给比下去了。
而且厍狄娜扎是突厥公主,同样出身高贵,而且母后看来是真喜欢这个胡女,以母后的目光,能留在身边当女官的必是极出挑的。
瞧着这个小姐姐这般受宠,李令月心头酸酸的。
厍狄娜扎奉上一个檀木盒,说道:“启禀天后,此乃番红花,有活血化瘀,散郁开结功效。献予天后。”
只见檀木盒里是血红的细长花瓣。
武曌颔首,笑道:“这可是传闻中的吐蕃仙药?”
厍狄娜扎:“天后圣明,这正是吐蕃仙药。”
武曌:“听说这药治心忧郁积,可使人心喜,正是本宫眼下需要的,难得你的孝心。太平,你得和娜扎学学。”
番红花后世被称为藏红花,产自青藏高原,有医治“妇女经闭”的功效。
李令月听着母后的敲打,她纠结着,瞧着母后这般喜欢厍狄娜扎,心里的酸意翻涌。
不能给这胡姬比下去!
李令月少女心性发作。
李令月忍不住,说道:“禀告母后,太平也有灵药敬献。这是‘六味地黄丸’,能缓解母后的病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