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曌接过李令月递来的一颗用丝绢包装得精致的药丸。
李令月:“六味即熟地黄、酒萸肉、牡丹皮、山药、茯苓、泽泻。熟地黄滋阴补肾,填精益髓,为君药。山萸肉补养肝肾,山药补益脾阴,共为臣药。牡丹皮清泄相火,茯苓淡渗脾湿,泽泻清虚热,均为佐药。六味合用,滋阴补肾,母后配蜂蜜水服用,应大有裨益。”
武曌看着这蜜制药丸觉得新奇,说道:“这玩意儿用蜡壳封存倒是有趣,还有蜂蜜的香气,瞧着就品相不凡。”
李令月:“女儿府上还有一盒,献给母后。”
武曌点头,笑道:“难得女儿的孝心,本宫试试疗效如何。”
瞧着武曌高兴,李令月心里舒服些了。
李令月给武曌问完安,从玄武殿退出,爽是爽了一把,但她心里头忐忑着。
夫君一再叮嘱六味地黄丸不能外传,我一时耐不住,把六味地黄丸给了母后,夫君知道了又要生气。
不过我也是想到此前把医治头风的法子告诉父皇,夫君没有怪罪,这次是为了医治母后才拿出六味地黄丸,夫君想来不会怪罪?
嗯……情有可原。
不过还是不能给夫君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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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后几天,李令月一直避免和薛绍见面。
六天之后,李令月照例早起,准备去玄武殿问安。
她走出卧房,撞见薛绍也早起了。
李令月控制表情:“夫君,怎的也这般早啊。”
薛绍:“娘子这是要进宫问安?这些天怎的没怎么见到娘子?六味地黄丸服用如何了?头一盒快吃完了吧?你说说效果如何,夫君好给你做新的……诶?你跑什么?娘子?为何要跑?”
李令月逃出驸马府,径直进了宫。
李令月来到玄武殿,武曌在用早膳,厍狄娜扎在天后身边伺候着。
武曌的脸色瞧上去好些了,不似前几天愁眉含怒,伺候在前后的宫人们也显得轻松多了。
武曌高兴地说道:“太平快来。这几天我服用你进献的六味地黄丸,觉得身子舒坦些了,心绪不似此前烦闷,潮热出汗的时候少了,夜晚睡得好多了,连小解也没那么频繁。你是如何知晓这药方和制药的秘诀?想必又是驸马的功劳吧。”
薛绍进献头风疗法,大大缓解李治的头风,这事情已经传遍宫中。
李令月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陪笑道:“驸马一直挂念母后凤体安康。”
武曌:“难为驸马有这般孝心,母后得赏他官爵。”
李令月连忙摆手:“不必不必!驸马理应为母后尽孝,不要赏官爵,千万不要赏官爵!”
夫君最不愿当官,如果因为六味地黄丸又加官进爵,夫君一定会非常生气。
武曌:“嗯?不要官爵?这六味地黄丸如此有效,母后还想问问驸马,有没有更好的灵药能治本宫的症状。”
李令月:“那女儿回府去问问驸马,求母后千万别赏官爵。驸马……驸马为人最是低调,给驸马加官进爵,驸马会生气的!”
武曌瞧着李令月如此坚决,倒是有些意外。
武曌对厍狄娜扎笑道:“别人都是抢着当官,没想到驸马却是不要当官。”
厍狄娜扎美眸眨动,娇笑道:“听说驸马丰神俊朗,在医术上又有独到见解,想必是个卓尔不群的奇男子,这当官之事,世俗之人趋之若鹜,驸马却是嗤之以鼻,娜扎觉得有两个可能。”
武曌笑道:“如何说来?”
厍狄娜扎:“一则,驸马秉性高洁,不肯在官场与俗人同流合污。二则,驸马志存高远,心中有更远大的目标,他不在乎区区官爵,更不想被官职束缚。”
武曌连连点头,说道:“娜扎果然见识不凡,本宫就爱听娜扎说话,总能看到事情表象背后的文章。”
李令月吐了吐舌头。
这小姐姐好像说得挺有道理,我只知道夫君又帅又有才,却不知夫君是这般秉性高洁又志存高远。
武曌:“太平,你得多和娜扎学学,恐怕你还不如娜扎了解你夫君。”
李令月撇了撇嘴。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舒服?什么叫我不如这胡姬了解我夫君?有本事她去当我夫君的娘子啊!
呸呸呸!
什么叫她去当我夫君的娘子,她休想!
武曌又说道:“难得驸马这般谦逊礼让。即是不赏驸马,你进献有功,母后就赏你吧。”
李令月忙说道:“女儿不要赏赐!母后凤体安康,就是对女儿最好的赏赐!”
武曌:“难为你这么懂事。来人,赐公主绢帛千匹。”
李令月欲哭无泪,拜谢:“太平谢母后隆恩。”
大唐的货币是绢钱并用,绢帛也是货币,盛唐时代一匹绢帛大致相当于500文钱。
一千匹绢帛就是50万钱。
盛唐时代一斤米大概是2文钱。
以大唐时代的货币购买力计算,50万钱一笔巨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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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晚些时候,李令月心情沉重地回到驸马府门前,身后的下人拉着两车绢帛。
“都待这儿等着,本公主进去探探状况,得到本公主传信才拉进去,拉进去后马上藏好,千万不能给驸马爷发现,都记住了啊!谁给驸马瞧见了,自己去领板子!”
李令月认真地对众下人吩咐着。
然后李令月进府,来到西堂,西侧卧房里,薛绍在睡觉。
李令月马上让侍女出去传信,下人飞速地将绢帛拉进来,藏在府上各个隐秘的角落。
李令月在卧房门口望风,瞅着绢帛刚刚藏好。
“娘子,站这儿做什么?”
薛绍揉着睡眼走出来,唬了李令月一跳。
李令月:“我……我在看夫君睡醒没有,想给夫君铺床。”
李令月忙走进卧房,趴到床榻上整理薛绍乱糟糟的被窝。
薛绍看着李令月婀娜的腰身。
一早起来看到娘子这般勤劳的模样,真有点受不了啊。
薛绍低调地整理一下小帐篷。
薛绍:“娘子这些日子经常进宫,天皇天后可好?”
李令月:“父皇和母后都好。”
李令月想起母后要她问驸马有没有治更年期更好的灵药,她即是答应了就得问,不然是欺君。
李令月:“夫君……那个……上次你说到更年期,是不是有专治更年期的灵药?”
薛绍揉着睡眼,脱口而出道:“当然有,乌鸡白凤丸。”
李令月立马跪坐,双手按膝,杏眼眨巴着问道:“那药方呢?”
薛绍:“乌鸡白凤、鹿角胶、鳖甲、牡蛎、桑螵蛸、人参、黄芪、当归、白芍……不过这个成药在这个时代制不了。”
李令月:“为什么?”
薛绍:“因为找不到乌鸡。这种鸡原产自泰和县武山,在这个时候还是稀有动物,藏在荒山野岭里头,很难寻到。”
乌鸡在明朝才被发现食用和药用价值,才被带出穷山僻壤,被普遍饲养。
盛唐人口不过七八千万,人口密度小,华夏很多山野没有被开发,有些动植物品种没有得到利用,乌鸡就是其中之一。
此时的乌鸡白凤不过是藏在崇山峻岭中的一种白毛野鸡,要找到谈何容易。
薛绍醒了醒神,回过味来,问道:“等一下,为什么这么问?说起来,天后正在更年期?是不是天后让你问的?你是不是和天后说了什么?”
李令月:“哪……哪里,夫君多心了,是我好奇而已,我没和天后说什么……夫君早些歇息,娘子告退。”
李令月一溜烟跑了。
薛绍怀疑着。
但是他想想,就算娘子知道乌鸡白凤丸的制法也制不出来,因为她找不到乌鸡。
泰和县武山,这个地方现在估计道路不通,还有蛮族聚居,要深入这地方找乌鸡,除非大动干戈调动军队,以他这个可爱小娘子的能耐必是办不到的。
薛绍这般想着,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