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雁群清唳之声传来，极目仰望可见禽鸟队形如睫眉，灵动多姿，伴着余晖一路往南，有些萧瑟之感。
落日熔金，月亮已是急不可耐地爬上了天，却还不及点亮，只因残阳火红，漫天金裱。
约翰头也不回，只装出一副尿急难忍的痛苦表情快步朝前，菲利普满脸讪笑，跟在后头。
“我不过是无心之言，你不用这样生气嘛？”
“无心？我觉得你说的就是真心话！真是难以置信，有人居然会兴奋到将内心独白给当众说出来！”
“我刚才真的说话了？”
“说了，而且说的不少，全部都是你的伟大构想，比如说把兄弟们当狗一样使唤做这做那，不过我就想问问你凭什么这么自信？你以为王都分部统领是那么好当？你知不知道其中风险有多大？”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要好好打算一番。”
“不不不，我刚才听了半天只听出来你在那白日做梦美好展望，对于风险问题几乎没有考虑！”
“那你说说还有什么风险？”
“风险多了，你是不是忘了哈吉斯？我告诉你，哈吉斯的能量大着呢，最起码我就知道兵门中好几个分部统领与他都有交情，要不然你以为他如何能够收买如此多的兵门同僚来刺杀你？而且他在试炼中没有弄死你肯定还有后招！”
菲利普击掌称赞：“看看，我就说嘛，若论搞情报还是你牛逼，有了你的鼎力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约翰差点气到吐血：“你小子要点脸好不好？我很忙的，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用做其他事情，你知不知道情报部对于人员的审查非常严格？你要我给你递情报，要我给你安排一些‘便利’的任务好让你借机扩大势力，你想的倒挺好，可你他妈想的也太简单，我不能做的太出格的大佬！你就这么想看到兄弟变成个死人？”
菲利普羞涩一笑，涌起一个真诚的笑脸：“我知道，但我也相信我的兄弟都是人中俊杰，而像约翰你这样聪敏机警足智多谋的情报天才我想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即便有些小困难肯定也能轻易解决，对不对？”
很少有人知道菲利普其实也会拍马屁，虽然技巧一般般，可这番话听在约翰耳中却是大为受用。
于是约翰快要忘记自己还在表演，眼睛瞬间就长到头顶去：“哼，你说对了一点，那就是情报才是重中之重，若是没有了我的支援我看你怎么闹腾，现在，求我！”
菲利普笑容更加诚恳，缓声说道：“兄弟，我求你，我求你一定要帮助我，没有了你的情报我屁都不是，没有了你的情报支援咱们的复仇大业只如镜花水月绝难成事，你的作用无可替代啊！”
很少有人知道菲利普一旦厚起脸皮那真是比城墙还要厚，也没有什么技巧，就是学着不要脸而已。
约翰唇角飞起，露出一个睥睨天下的神情，得意洋洋。
却忽然瞥见菲利普双唇微动，似乎在低声呢喃着什么：“不就是张脸嘛，怕什么，反正丢脸又不是丢命，只要把约翰这小子哄舒服了他还不得乖乖做事，呵呵……”
约翰大怒，手指头都戳到菲利普的脑门：“我听见了！我又听见你的内心独白了！你小子故意的是吧？好啊，老子不干了！”
菲利普暗自跺脚，只怪自己不小心又将真心话说出，连忙拽住约翰，转移话题道：“好了先不说这个，你听！”
“听什么？”
“听军号，这军号是银血学院独有每日必响三次，分别是晨操之号暮休之号以及宵禁号！现在这号角是暮休，说明已经下课了，很快就有大量学员出现！咱们的动作必须要快一点！”
约翰一把甩开菲利普的爪子，漠然道：“带路吧我的统领大人，赶紧把你的破事弄完本少爷就要走人，真是半刻都不想和你待了。”
菲利普苦笑不已，一时间顾不得懊恼，只加快脚步引着约翰朝外院宿舍楼行去。
宿舍的方位在学院东北角，若是沿着步道行走着实不算近，足有5里，不过菲利普现在早就经摸清学院中各种捷径，当下七拐八绕，在穿越一栋栋高矮错落的楼宇之后，灰色的小楼已遥遥在望。
暮休之号吹奏半刻，远方的主楼方向依稀传来嘈杂音浪，已是到了下课时间，而在不远处又闻战鼓声声，不时还有铁血教官发飙似的咆哮，想来新生的日常集训也临近尾声。好在二人脚步算快，当他们进入宿舍楼的时候还未有学员回返，楼道空空荡荡，鸦雀无声，斜阳从楼外照进，更显清冷。
菲利普径直来到某间寝室门外站定，轻轻叩门：“威灵顿，我来看看你。”
屋中沉默片刻，才响起一道有些忐忑的回应：“肖恩大哥吗，请进……”
二人前后进入，约翰一眼就看到窗边坐着一名身材削瘦的青年，面容憔悴，胡茬凌乱，双眼处裹着一条白色的纱布，隐约有血渍渗出，而他反常的举止已经引起了约翰注意。他注意到这青年很紧张，他的嘴唇颤抖，双手死死握住木椅扶手，握得很用力，握得手掌发白。
威灵顿微微侧首，耳朵动了动，心中已是惊惧万分：“肖恩大哥，你带了别人来……”
菲利普轻轻走近，拍了拍青年肩头：“不错，我想你双目失明，再留在银血不太合适，刚好我在王都认识一个朋友，特意请他为你谋个生计，可好？”
威灵顿长叹一声，说出的话听起来就像认命：“多谢肖恩大哥好意，我知道自己愚蠢，不小心道破了肖恩大哥的秘密，我也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我已经有了准备……，临死前我只求肖恩大哥留我全尸。尽管我自幼就是孤儿，可我素未谋面的父母毕竟给了我完整的生命，我希望自己哪怕死去也是完整的身躯，却不是被人分尸掩埋，变得七零八落……”
约翰噗嗤一笑，忍不住道：“你别说这小子还真有点诗人的潜质，说出的话就像歌剧一样悲怆呢。”
菲利普不作理会，和声说道：“威灵顿，我不杀你，但我要你跟我朋友走。”
威灵顿惨笑一声，自嘲道：“是啊，其实我知道肖恩大哥也很聪明，既然刻意掩藏身份必是有着不可人言的打算，你要杀我当然不会在此动手，因为我若是死在学院只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只能走，等我和你朋友离开学院即是我真正的死期……”
菲利普叹息，只觉得这样的交谈方式真的很累。
时间不等人，轻巧一掌将威灵顿拍晕，约翰飞快换上他的军服，又将自己那身农夫伙计的装束给他扮上，已是改头换面，身份转换，随即把威灵顿背起迅速离开了宿舍。来到膳堂的时候正赶上潮水一般的吃饭大军，几名炊事老兵忙得根本见不着人影，自然也没有其他人察觉到任何不妥，一行人无有暴露。
一路上身份再次改变，约翰重新又换上了伙计的装束，而威灵顿还是没有苏醒，来到学院正门值守卫兵只是随意问了几句便放行而过，无惊无险。
远方，夕阳渐渐没下，只剩小半张脸，车轮滚滚，碾着余霞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