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湛廷只说了这么简单一句就足够令宁琪儿心惊。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闪回到了出轨被丈夫抓包的那天一样。
窗外下着滂沱大雨,她心中水漫金山寺,宛若世界末日降临一般,整个世界都黑了下来。
也是这一分恐惧,让宁琪儿终于想起了今天出门之前,她爸交代她的事。
“你别以为自己大她几岁现在就可以胡作非为,她乔蕾蕾早不是以前那颗软柿子了!”
“上次我就警告过你,你死活不承认……这下人家又指名道姓的透出风声,说是你捅的娄子,你还想狡辩?”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你要不是有娘家罩着,早就没法跻身名流圈子了,你是不是一点都搞不清楚自己的处境?”
“……总而言之,你今天一定要去医院探望她,并且想尽办法让她原谅你!”
“你暗地里到底用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我不管!反正只要这件事情在梁家人心里翻篇了,我和你妈也就这么算了。要是你处理不好,你就滚回墉城,爱和谁过和谁过,不要连累我们!”
宁琪儿回过神来,脸色发青的摸了摸肚子。
“蕾蕾,其实我这次回凤城之前,出了点事……”就着回想起父亲如雷贯耳的骂声所产生的心理阴影,宁琪儿开始出新的牌:
“这次回来,见到你们这群老朋友,我才慢慢从打击里走出来……过去我可能年轻不懂事,有时候没照顾好你的情绪。你能不能大人大量,不和我计较?”
梁湛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才发难了一句,这女人就要开始上演苦情戏了?
乔蕾蕾记得温言给的资料里提到宁琪儿是回来养胎的,宁琪儿提到这个,倒也不算撒谎。
可她病怏怏的,没精神,听宁琪儿刚刚一顿哼哼唧唧,她耳边隐约生出些嗡嗡的幻音,已经够难受的了,绝不能再给她自由发挥的空间。
“琪儿你回去吧,我没事。”乔蕾蕾敷衍的打了个呵欠,“你怀着孩子,别老往医院跑,医院是病毒集中营,要是你出了什么问题,我们没法向你夫家交代。”
“没事没事,我不娇贵的。”宁琪儿口是心非的赔着笑,也正因为被乔蕾蕾这么扯开话题,她刚刚拿捏好的戏码都派不上用场了,很是遗憾!
得亏她刚刚觉得十拿九稳,毕竟从前她和老贺没有闹掰的时候,只要她一哭,老贺保准不和她计较。
轮苦情戏,她可是专业“老戏骨”。
但眼下只能另谋法子……
“蕾姐你歇着吧,”温言适时起身,“这眼看着到中午吃饭的点了,你们饿了吧?我就不打扰你们夫妻啦,我帮你送宁小姐出去。”
“好啊,辛苦啦。”乔蕾蕾光速接话,丝毫不给宁琪儿见缝插针的机会。
“蕾蕾……”宁琪儿急了。
鸡鸣狗盗的事情她不可能承认,承认了那就是火上浇油,梁湛廷过后拿她今天的话摁死他们宁家都是有理由的。
可她不承认也要找出让乔蕾蕾认她个好的点啊!
要是就这么离开医院了,不是白来一趟吗!
她是不知道,她在原地踌躇多一秒,梁湛廷就持续给宁家多扣一分。
动宁老爷的蛋糕,威慑宁家大女婿,目的都是减少麻烦,施以惩戒,而不是让宁琪儿变本加厉来纠缠他的女人!
“既然宁小姐这么喜欢这间病房,那我们就把这间病房让给你。”梁湛廷说着便要叫保镖进来。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宁琪儿忙拦住梁湛廷,“我……我……”
梁湛廷眼皮低垂,“那宁小姐是有什么话想说?”
“我就是想和蕾蕾重新做朋友!”宁琪儿终于憋出了一句像样的话,“蕾蕾,你再给我个机会吧!”
“这话说的有点严重了。”乔蕾蕾对宁琪儿找记者抹黑她和梁青渊关系的龌龊事情一无所知,还以为宁琪儿是在为上次餐厅下她面子的事情僵持,所以她觉得把宁琪儿吓成这样差不多也就得了,便用轻松的口吻承认道:“我们本来就是老朋友。”
“对,对!”宁琪儿心花怒放,恨不得拽着梁湛廷的手臂跟他说:你快看!你老婆说我们是朋友呢!大哥你高抬贵手不要再整我爸了行吗?
老人常说,生活是最容易改变一个人的。
身在其中的人或许不自知,但旁观者却看的清楚。
就好比乔蕾蕾现在看宁琪儿,虽然她还是穿金带银,名包名表,但夫家的贬低,娘家的奚落,让她高贵的自尊和骄矜的气场一再的打折扣。
宁琪儿举手投足间的很多细节,都已经和名媛两个字不沾边了,甚至还比不上普通人家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孩子。
其实宁琪儿不是她见过的第一个像这种“一副好牌打烂”的例子。
她没有变成乔蕾蕾之前,就有一个名牌大学留学归国、立志要成为国内顶尖律师的朋友。她漂亮,高挑,气质,放在任何环境里都是受人关注的焦点,能吸引各色男性。
但这样优秀的女人,却爱上了一个懂得风花雪月、且只懂得风花雪月的男人。
那人在当地小有名气,是作协精英。他愤世妒俗,冷傲孤高,于是他的作品便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
乔蕾蕾不喜欢他的作品,总觉得文人酸腐之中还透着一股暗黑,仿佛只看得到这世界千疮百孔的一面,而希望和美好都只是溃烂伤口上惺惺作态的粉饰。
可惜朋友身陷情局难以自拔,即便方沁作为朋友再三点拨提醒,仍然没能帮助朋友看清对方的嘴脸。
最后那个男人因为嫌弃这个博学多才还漂亮的女孩子不够有文学细胞,说两人没有共同语言,惨淡分手。
而友人在被分手之后,怎么都走不出被甩的阴影。后来精神状况也受了很大影响,开的好好的律所进行不下去,临末了选择离开国内这块伤心地,躲在无人问津的异国他乡。
反观她自己,她好像也没有好到哪去。
当初还不是很多人旁敲侧击的和她说程立铭绝非善类。
她要是早听了,又何至于此。
“这就是恋爱脑吧……”乔蕾蕾想起自己在网上看到的热门新词,自言自语的苦笑了一声。
温言送她出去之后良久,她还怀着一颗“伤仲永”的心在回忆里浮沉。
“一个人嘀咕什么。”梁湛廷像变魔术似的,不知道从哪弄来一碗肉糜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