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姐，柯总让我转告您，他不需要这个孩子，也希望您不要拘泥于旧日的关系，可以活出新生。”
洛洛停在楼梯拐角处，看着007共享给她的画面，安静如鸡。
连她一个不懂大人恩怨的小孩子都能感受到这番话有多么过分……
白苏萌垂眸翻看着文件，神色很淡。
林临第一次和这位前太太接触，脸上的微笑礼貌而专业。
但白苏萌完全没在意，她看着一连串的资产转让协议，心想，真大方啊。
这才是符合他老板的行事风格，而不是之前那些被感性支配的疯狂与暧昧不清，纠缠与藕断丝连。
但柯行——他以为他是谁？敢随意来招惹她，又想立刻切割得一干二净。
白苏萌把文件夹扔在茶几上，“不劳他费心，既然没有关系，以后就不要见了。”
“白小姐，您还是签了这份文件为好。”小林想起老板的叮嘱，循循善诱道：“您再考虑一下，这份文件签字后即刻生效，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您可以随时打给我来拿……”
等他离开，洛洛有些犹豫着要不要下去安慰一下白苏萌。
倒是白苏萌干坐了一会儿，起身准备上楼叫洛洛起床。今天家里没有早饭吃，她打算带洛洛去附近的早餐店，顺便透透气。
洛洛也顺势走下来，“白阿姨，早安！”
“早安，收拾一下，我们去吃蟹黄汤包吧？”
“好呀。”洛洛走过去拉住白苏萌的手，“我们现在就去吧，现在天还不太热欸。”
白苏萌点头。
十分钟后，店员把蒸笼打开，一屉热气腾腾的蟹黄汤包出现在她们面前。
半透明的面皮薄得像纸，朦朦胧胧透出里面金黄的蟹黄，粉嫩嫩的肉馅，汤汁在里面微微摇晃。
洛洛小心翼翼地在汤包顶部咬了一小口，馥郁鲜美的香味顿时飘散出来。
然后……
白苏萌弯下腰，对着桌边的垃圾桶吐了。
洛洛看到她撑在桌面上骨节泛白的手指，担忧道：“白阿姨，你的脸色很差，我们先回去休息吧？汤包可以打包回去吃。”
白苏萌摆摆手，有气无力地坐起来，闻到蟹黄香气的瞬间，又不受控制地俯身干呕了起来。
这下是彻底没法吃了。
洛洛让白苏萌先出去透透气，然后让服务员帮她把汤包打包好了，封装的严严实实，顺便还要了一份米粥一起带走。
白苏萌站在街边，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脸色好多了。她时不时望一眼里面洛洛的身影，单薄的身影泄露出几分寥落。
街对面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启动，滑入了主干道。
洛洛朝外面望了一眼。
回到浮海邸之后，小姑娘把粥留给了白苏萌喝，自己上楼继续吃汤包，吃完之后不忘散散味儿再下去。
被白苏萌一把抱住了，“我们家洛洛简直是贴心小棉袄！你妈妈怎么这么会生啊，别回家了，给阿姨做女儿好不好？”
洛洛因为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僵了僵，转过身捧住白苏萌的脸，一本正经地叮嘱，“白阿姨你要注意身体呀，不要生气了。”
“我哪有生气？我就是这段时间状态不好……”
“你没有和柯叔叔吵架吗？”
“没有！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管大人的事啦。”
白苏萌不想和洛洛谈这个话题。
“那就好，柯叔叔可在意白阿姨了，今早我还在早餐店外面看见他的车了……”
白苏萌一愣，下意识垂眸，随意笑笑：“可能是路过吧。”
“他不在意的……比起窗外有什么，他应该更专注自己的生活秩序。”
洛洛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她走到茶几边拿起那份文件，又走回白苏萌的面前，指着上面九位数的金额说：
“白阿姨，书上说，对于有钱人来说，钱和爱一样重要，甚至前者更重要……”
白苏萌一怔。
“白阿姨也许没有那么需要，但对于柯叔叔来说，这也许是他能给出的最有价值的东西了。”
“没有人天生懂得爱，但为爱付出是本能。”
“而且，”洛洛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纯然的疑惑，“如果不在意，为什么要付出呢？又没有人要求他这样。”
“付出爱很难，付出巨大的经济价值也不是理所应当啊？”
“爸爸说过，判断人的标准里言大于行，柯叔叔肯定在意的，起码比白阿姨你想象中多得多。”
白苏萌用一种惊讶的目光看着洛洛，最终她笑了一声，“宝贝，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这都不重要了，是他自己要和我一刀两断，又扭扭捏捏……我难道要上赶着吗？”
“他有他在意的方式，我也有不接受的权利。”
洛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似乎有点懂了，白阿姨复杂的心绪之下，有着骄傲的灵魂。
但洛洛仍不愿放弃，根据她观察到的，白阿姨心里明明也在意柯行，她想再试一把。
洛洛坦诚道：“我只知道没有人能替我做决定，我的心不以别人的意志为转移。如果我不喜欢，那就放弃，如果我还想要一个结果，那就去解决问题。”
“而且，”洛洛盯着白苏萌慢慢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您不觉得柯叔叔的行为前后矛盾，很奇怪吗？”
“也许他遇到了什么事情呢？”
＊
午后白苏萌躺在床上，闭上眼试图小憩一会儿，下午她还有工作要做。
半晌之后，她有些烦躁地睁眼。
她有点在意洛洛说的那句话。
白苏萌摸出手机，点开微信，下划掠过一堆弹出的消息红点，在下方找到了柯行。
点开对话框，只有寥寥几句话。
白苏萌上一个手机掉了，换新机之后忘了同步消息，只有近三个月的聊天记录。
准确的说，她和柯行只有近一个月才有消息往来。
基本是柯行报备。
「中午回来」
「今晚加班，明早回」
「醒了吗？午餐在桌上」
「出差给你带了礼物，在茶几上」
「给你带了栗子酥和海盐黄油曲奇」
「早安」
「下楼吗？我多做了一杯咖啡」
白苏萌从来不回。
她不愿意把他置顶，又忍不住在消息被顶上来时点进去……为了消灭红点。
最后一条消息是昨天早上，柯行告知她律师一会儿过来。
她竟然忘记把他拉黑。
白苏萌深觉失策。
如果是昨天她想起这件事，一定会毫不犹豫执行这个想法。
但经过今早，她觉得洛洛说的不无道理。
她试图点开柯行的朋友圈，寻找一点蛛丝马迹，然后发现……没有朋友圈入口。
他根本没有发过朋友圈。
白苏萌有点无语，她退回微信主页面，搜索柯行的生活助理小安的微信。
点开对话框，想了想，编辑发送出一条消息。
「我都知道了」
聊天框上方的备注立刻变成了“消息输入中…”
只是过了很半天，消息还没有发过来。
白苏萌想了想，又发出一条：
「他这样做，有意思吗？」
这下小安很快回了消息。
「太太，您不要怪柯总，他也是为了您好」
白苏萌气笑了，好老土的台词，不知道的以为在演偶像剧，莫名其妙的，又让她很好奇。
「隐瞒下去还有意义？坦白从宽，老实交代」
「太太，实在抱歉……您就当做不知道吧，您过得开心，柯总的状态也会好很多」
状态？
这是什么措辞？
白苏萌眼皮忽然一跳。
「他病了？」
小安没有回复，他似乎一下子意识到白苏萌并不是真的知道这件事，她只是在诈他。
他竟然被套话成功了。
然而他越不回复，就越显得心虚。
白苏萌有点心烦，指尖灵敏地接着打字，发送。
「你把柯行最近的行程发给我」
「不然你完了」
小安含泪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
这一年多他算是看出来了，跟老板娘混，比单纯跟老板混有前途。
白苏萌把手机扔到一旁，仰面躺在床上，这下是真的失眠了。
什么样的病，能让柯行放弃……
爱情。
以及孩子。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胡思乱想。
闭目休息了不知多久，她沉默地坐起身，掀开凉被穿鞋下床。
出门前不忘叮嘱洛洛：“你乖乖待在家里等我，任何人来都不要开门。”
“白阿姨，你要去哪里？”洛洛拉住她的衣袖。
“去偶遇你柯叔叔，他可能生病了。”
“带我一块去吧，我有很丰富的医学知识，可以帮你获得想要的答案。”
白苏萌弯下腰摸了摸洛洛的头，“不必了，你柯叔叔有专业的医疗团队，我会逼供他的……你乖乖待在这里，不要一个人出去，有事打给我。”
说完她就匆匆出门了。
洛洛站在玄关，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忽然感到一阵……寥落。
无论怎样付出努力，别人之间的事，终究和她没有关系，他们甚至本能地排斥她的介入，不是吗？
洛洛有自己的生活，有热爱的事业，每当她花费很多精力来完成任务，特别是在得不到理解、结果也难以预料的时候，很难不陷入价值上的虚无主义。
洛洛坐在沙发上，下意识把心里话发给了ZY。
之后她看着北京市的地图上，两个红点一点一点汇聚。
这时她收到了ZY的回复。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这是李白的诗《侠客行》。洛洛默念了一遍，顿生满怀豪情。
虞路是在鼓励她，要像侠客一样果断、洒脱、勇敢无畏。
强者专注自己的功业，做自己心目中对的事，无需在意别人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