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源坐在一张小孩子专用的座椅上,面对琳琅满目的食物都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最后吃的是满脸酱汁……
东君穿插活跃在乐队的人群中,时不时地邀请这些音乐家们演奏几首流行欢畅的曲目,好方便她也在人群中大显身手,显摆一下自己潇洒熟练的舞姿……
动次动次,happy油耶尔!
音乐声狂霸响起,占据所有人的听觉。
当夜,他们都玩得非常尽兴,非常愉快……
晚风静静地吹,夜丁香在庭院的角落里独自偷偷绽放,吐露出一片淡淡忧伤的香气……
宴会的主人家却一眼都没有看它美丽的花朵,只顾着给自己精心种植的铃铛花浇水。扬威此人,并不像他外表长的那样鲁莽暴躁,他浇起花来总是浇的又细又慢,一小丛花总是被他反反复复来回浇上几遍都没有淋透。
何况自从他来了以后,戚家院子里一方独大的也只剩铃铛花啦。两个小娃娃根本不懂得打理花丛,会一点技能的扬威却只管铃铛花的死活,根本不给其他花草半分关注,完全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欢闹和静寂,在这个夜晚交织交融,体现的淋漓尽致。
谁也不知道这次宴会的主题是什么,意义又何在。
只有那黑夜的掩盖中悄悄变化形状的房子,知道这是一场来自深渊的盛大祭祀……
……
翌日清晨,树上的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缠绵的叫,叫醒了在土屋中沉睡的两个小孩儿。
东君迷迷糊糊地起身,揉揉还没有完全睁开的眼睛,拉起自家弟弟起身,给同样还睡的晕乎乎的东源穿好衣服,带他出门去。
可是打开门的那一刹那,这两个没睡醒的娃娃立刻被门外的场景惊住了,刷的一下瞪圆了迷蒙着的圆眼睛。
门外是一方黑色的天地。
不是天空变成了黑色的。而是原本红砖白墙的四合院土屋,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暗黑的哥特式城堡,城堡外的瓦片似乎还是用巨大的黑色鳞片制成,把附近的阳光都粼粼闪闪地反射到了其他的地方去,使得整个院子里也显得昏昏沉沉。
而这四座外形相似的城堡比肩而立,整整齐齐地四根巨大的冲天柱,直上云霄。一点也不复原本二层小洋楼的平凡。
屋外的两个小人立马看呆了——东君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下巴都要掉下来。她眨巴了好半天眼睛,才终于从这巨变中反应过来,捏实了小拳头顶住自己的下巴,勉强把掉下来的下巴接了回去。
“吱呀”一声,就在此时。黑色城堡的一楼,扬威若无其事地打开房门,伸了个懒腰走了出来。
这家伙依旧漫不经心地踱着步子,一眼目光都没有分给在路边石化的戚家姐弟。
东君东源此刻也顾不上他,两个娃娃交换了一下目光,就默契地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立刻分开了紧拉的双手,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地开始在院子里奔跑,很快就各自穿梭到了东、西两座城堡中……
……空荡荡。
这里原本的旅客,和摆放的家具,全部像白纸一样的消失了。
跑进东边城堡的东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缓慢停下了在楼梯间不断向上攀爬的步伐。
她的脚步愈来愈沉,愈来愈重……不仅仅是因为心里的震惊和身体的疲惫,还是因为这座城堡中的气息……
这是一个扭曲的旋转的空间,每一步她都完全没有办法走得平稳。好像她是行走在一条无穷无尽的螺旋轨道之上,走着走着,原本仅仅是稍微倾斜的楼梯,就变成了天花板在下,楼梯在上的完全反转。
好像是有一股粘稠的力粘在她脚上,把她固定在了楼梯的地面上……
天旋地转……
东君的眼前立刻出现了无数黑暗的圆圈,不断拼命地干扰她判断前行的方向。
耳朵里也是一样,因为晕眩,而产生了巨大的轰鸣声。
轰轰轰隆隆隆隆……
她的脑海里开始播放出越来越多的声音。
眼前的世界是黑暗的,伸手不见五指,长长的睫毛下透不过一丝微光。脑海中的世界好像也因此断了光源,连所有回忆的色彩都变成了一片浓厚的漆黑。
她沉浸在这一片黑色的汪洋中,却被耳朵里的声音带领着,听取有关过去的回忆:
好像那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了呢,在东君还是一个婴儿的时候,正咿咿呀呀地依靠在母亲怀里张手,晃着粉嫩的小手臂想要摸到母亲的脸颊。
接触到的却是一片虚空,以及……
突如其来的下坠感。
即使只是耳边呼呼的风声,也足以让东君判断出这个怀抱她的女人,对她深入骨髓的厌恶。
索性的是,作为一个婴儿的东君,在这个时候并没有受到难以抵挡的冲击——而是被另一个飞扑过来的人,非常急切温柔地抱在了怀里。
很熟悉的气息,那是父亲……
那个一向被东君鄙视看不起的软弱鼻涕虫,此刻却为了保护脆弱柔软的东君,重重跌到在地上,却接住了他视若珍宝的襁褓。
“你疯了吗!竟然把自己亲生的孩子扔下来……她值得你这样抗拒吗?”
父亲的声音,是她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强硬与威严。
“切——”
回忆的黑暗中,那个女人窸窸窣窣地整理了一下衣摆,不屑的说:
“你也看到了吧!这个肮脏的小东西,居然企图用她吮吸过的手指来碰我……那上面还有肮脏的口水呢!换成你你不嫌弃吗?”
“咯吱咯吱……”
襁褓里的东君听到了父亲忍耐地要紧牙关,硬生生在他心底里的不满咽了回去。
“你好歹是一个母亲啊!”
她听到自己父亲心中这样不甘心的呐喊着。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是在黑暗中,即使眼前的人的模样什么都看不清,东君依然感觉到了自己眼前的男人那种心情,那样不甘的神情。
她忽然间就非常可怜父亲,非常想伸出自己放在襁褓里的小手去摸摸他,对他说一声:
“没关系的啊——”
没关系的,她从小就适应了母亲的态度了,大约是从来就没有过期待,所以也从不会感到受伤和失落。
父亲这样的为她难过,反而叫她放心不下了。虽然是很小很小的时候,自己忘却的一段记忆,可还是想要告诉他——没有关系的,请不要为我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