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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2025-06-12 10:122,996

北燕王萧凌彻攻陷京城,于我大喜之日劫我入宫。

我不愿,他便以我未婚夫婿的性命要挟,锁我在这深宫。

宫中内外皆知皇帝宠爱颐妃,百依百顺,无所不应。

甚至我拿着弯刀刺入萧凌彻的胸膛,他都笑着说我刺偏了。

直到后来,我想起了往事。

1.

红罗帐中,丝丝缕缕的熏香闻得我头疼。

微微转醒后,我拂掉压在腰侧的手,转过身去,背对着萧凌彻。

那只手又强势将我捞回来,不容抗拒,「你难得这么乖,听话,让我抱一会儿。」

他的头埋在我的发间轻蹭。

我讨厌被他禁锢的感觉,无力又窒息。

我略微侧身,想挣脱他的手,「皇上,是时辰去上朝了。」

侧目去看,萧凌彻依旧闭眸假瞑。

这张脸没有白日里的戾气,竟诡异的乖巧。

他轻而易举地搂住我乱动的身子,往他怀里塞。

「今晨初雪,休沐一日,陪我再睡一会儿。」

我的脸颊隔着一层薄薄的锦缎贴在他的胸口,霎时间睡意全无。

「不知这天寒得这样快,昨天准备的怕是不充足,我再去添置几件。」

萧凌彻的身子微顿,缠绕我发丝打转的手也安静下来。

声音一扫之前的慵懒睡意,凛冽如寒芒。

「幺幺,我警告过你,和我在一起时不准提他。」

萧凌彻怎么会听不懂我在故意惹怒他。

即便我听到他隐含怒气的声音有些心慌,却还是忍不住挑衅他。

「皇上昨日答应过我,让我去看钦昀,莫不是想食言?」

萧凌彻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自以为是,狂妄自大。

李钦昀是前朝太子,我的未婚夫婿。

萧凌彻攻入京都那日,是我与钦昀的大喜之夜。

东宫大火漫天,逆军攻入府邸烧杀抢掠,丫鬟小厮四散逃命。

大婚装饰的红绸在火光中妖冶乱舞,随后化为灰烬。

萧凌彻一身银白盔甲血迹斑斑,难掩血腥肃杀之气。

我跌坐在他的马前,看到他的目光中烈火焚我。

北燕国军队攻陷京城。

梁帝自尽,前太子李钦昀被囚。

他以钦昀的性命相要挟,锁我在这深宫。

2.

萧凌彻倏然起身,衾被被他一折腾掉落在地上。

墨发凌乱下垂,与我身前的青丝缠绕在一起。

寒气入侵,我不由得缩起手脚,慌乱地伸手护在身前。

「萧凌彻,你又在发什么疯?」

他紧盯着我,嘴角噙着一丝笑,黑眸如同曜玉,深邃而危险。

「幺幺,你怎么不尊称我为皇上了?

不要喊我萧凌彻,叫我穆然。」

我无心与一个无赖缠斗,直面他深渊似的目光。

「皇上请让开,我要起身梳妆,您想睡觉就自己躺着吧。」

我挣扎着想下床,却被他牢牢箍在身边。

萧凌彻一只手在我的脖颈和脸上流连轻捻。

我像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的猎物。

他也时常这么抚摸院子里那只乌瞳兔。

我也像那只兔子一样,逃不出这嘉颐宫。

「昨日你讨好我,就是为了今日见他吗?」

萧凌彻说得玩味,但我却感觉他的目光克制隐忍着怒意,似乎又夹杂着一丝悲痛。

他怎么会悲痛?是我精神恍惚了?

萧凌彻从来以私欲为上,不择手段,强取豪夺。

「皇上不才是夺人妻子的强盗吗?钦昀是我的夫君。」

话音刚落,我的胳膊被萧凌彻攥得生疼。

「幺幺,我才是你的夫君,你本来就是我的,何来夺妻一说,是李钦昀强插在我们中间。」

我眼眶发红,执拗地瞪着萧凌彻,不甘心败下阵来。

「我曾经以为我会是穆然的妻,但现在我只是我自己。」

3.

萧凌彻缓缓松开我的胳膊,低低苦笑出声。

「沈之杳,李钦昀是杀你父兄的仇人之子,你不感激我帮你手刃杀父仇人,怎么反倒成天惦记他?」

听到萧凌彻提我的父兄,在眼眶打转的泪滴还是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

「你不配提我父兄,你的手又有多干净?借刀杀人,助纣为虐更是可耻。」

萧凌彻哑言,轻抬手想替我拭去泪水,还没落下便被我打开。

他翻身下床,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将衾被捡起,把我裹了起来。

我气愤又嫌弃地扔在地上,坐起身来。

「幺幺,会着凉的,快…」

「蓝玉,净面梳妆,让小夏子伺候皇上更衣,嘉颐宫饭食简陋,皇上另择佳处用膳吧。」

说完之后,我不再看他。

蓝玉和小夏子进门之后也低头不敢言语。

萧凌彻怒极将小夏子手里盛水的铜盆打翻在地,也不顾身上还穿着单衣就摔门而去。

小夏子扑通跪在地面的水里磕头。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连水都端不好摔了铜盆,惊了娘娘和皇上。」

边跪边爬拿了大氅之后,追着萧凌彻出了门。

水悉数洒落,氤氲着热气,有不少飞溅在我身上。

这水用来净面,是温热的并不要紧。

蓝玉惊慌地拿帕子边替我擦拭,欲言又止,「颐妃娘娘,皇上…外面还下着大雪呢。」

「宫中有的是人惦记他,关切他作甚?」

4.

萧凌彻原是北燕国君,地处偏北,苦寒日久,冬长夏短。

他一身勇武,血气方刚,还怕京城的雪吗?

就算是得了风寒,恐怕也是在京城养尊处优得了富贵病。

汤药补品都得排队往养心殿送。

我示意蓝玉关上门,莫要寒气进来了。

「蓝玉你快替我梳妆,我们出门赏雪,在库房再拿一床厚厚的狐绒褥子。」

萧凌彻一走了之,最近几日怕是都不会再来了。

正好我也懒得和他纠缠。

「娘娘,您真的要去吗?若是被皇上发现,会怪罪…」

我在床榻的被褥下,拿出一枚令牌放入袖口。

蓝玉还在劝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不禁苦笑,「会怪罪谁?你是想说会怪罪我。」

但萧凌彻最多会让我禁足嘉颐宫,没有真的降罪于我。

哪怕每次都是我顶撞他,气他。

珍馐玉器,金银丝绸还是流水一样往嘉颐宫送。

所以蓝玉说不出来。

我是外人眼里最受宠的颐妃娘娘,是萧凌彻最宠爱的人。

可即便如此,皇后依旧另有其人。

我也不屑做他的皇后或者宠妃。

昨日,我趁他不备,偷拿了他的令牌。

我今天必须抓住机会见到钦昀。

萧凌彻拿他的命要挟我,而我却自大婚那夜起就没有见过他。

我要确定钦昀还活着,他一定要活着。

5.

我第一次见到京城里的雪时,只觉红墙绿瓦裹银装煞是好看。

可如今,我最想念草原的雪,苍茫无垠,马踏留痕。

我自小在漠北长大,那里有最烈的酒,最骁勇的战士和最苍茫的雪景。

我爹戎马半生,战功赫赫,驻守边关十余载,外敌闻之胆怯,被先帝赐封为豫北侯。

十三岁时,母亲去世,我大病了一场。

皇后体恤,言塞北苦寒,要把我接到皇宫抚养。

临别那晚,我和父亲兄长穆然一同在篝火旁烤火。

我很少见到兄长,他在舅家长大。

舅舅是大儒,把哥哥教导得一派温润儒雅,我们日常虽远隔千里,但互相挂牵。

现在母亲去世,我被接去京城,父亲说我们在京城互相照扶,他也就放心了。

炙热狂舞的火焰倒映在眼睛的泪花里变得虚幻。

他叮嘱我在皇宫要慎言守礼,不可娇纵。

我扯着父亲的袖子说,让他再宠我一回,要穆然跟着我一起去。

父亲摇了摇头,穆然也默不作声。

可后来我懂了,只是后悔泪水模糊了视线,没有看清那晚辽阔的星海。

6.

穆然一路护送我到京城,曾经的少年已初具风华。

第一次遇到穆然时,我才九岁。

他浑身血污,衣衫褴褛,躺在乱草里。

父亲带我去骑马,一向脾气温和的小马,突然撒腿狂奔。

我紧握缰绳,趴在马背上,不至于跌落下去。

父亲见状也赶紧追了上来。

听到父亲的声音,我放松下来,他从马背上把我一把捞在怀里。

平复心情后,我看到小马停在不远处的胡杨树下。

父亲发现了不对劲,率先骑马过去查看。

只见一匹骏马通身赤红,满布伤痕,长长的鬃毛披散,尾巴轻轻甩动,奄奄一息。

看到我们一来,马儿有灵性一般冲着一个方向悲怆嘶鸣。

萧凌彻浑身血污,躺在乱草里不知是生是死。

父亲把我抱下马,他上前试探鼻息,说昏迷了。

我探头看着,这个在生死边缘徘徊少年,央求爹爹救他。

父亲微微迟疑一下,还是答应了。

少年在府里生生躺了半个月才见好,大多时间靠在门框上呆呆望着天。

半个月来,我每天去他房间喋喋不休地说着趣事,可他总不理我。

突然有一天他神经紧张,四处翻找东西。

我默默地从背后拿出一把银色弯刀,刀鞘镶嵌着碧色宝玉,问他是不是在找这个。

少年一把夺了过去,搂在怀里,抑制不住,哭了起来。

我喜欢逗他笑,他不知道自己笑起来两个梨涡有多好看。

京城终究还是到了,我与穆然道别,他把那柄弯刀送给了我。

可是再见,他已是北燕王萧凌彻。

我的少年穆然,被他亲手葬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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