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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2025-06-12 10:126,923

7.

我到京城之后,看到的风景总是四四方方。

皇后和我娘是闺中密友,待我很好,只是有时候把我叫错成翎和。

一开始我提醒她,「娘娘,我叫沈之杳,您可以唤我杳儿。」

皇后娘娘这时候总会苦涩地笑笑,喃喃道,你是杳儿。

后来,我曾在屏风后面,多次听到娘娘与皇上争吵,你把我的翎和害了。

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告诉我,翎和公主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

当时,南境蛮夷来犯,提出要与大梁朝和亲,其他公主尚且年幼,皇上虽不忍心但还是为翎和公主送嫁。

从那时起,帝后年少夫妻有了隔阂。

我心疼皇后娘娘,知道事情原委之后,就没有再提醒过她。

太子殿下常来请安。

记得第一次进宫时,我时时注意谨言慎行。

宫宴上,十六七岁的少年身穿一袭玄衣,面若冠玉,眸若黑曜,矜贵而俊美。

他眼含笑意问我,「你就是启明的妹妹?」

启明是我哥哥的字,我行礼,乖巧答是。

「启明说的明明是只小狐狸,我怎么看你像只兔子?」

皇后娘娘笑骂他,不要取笑杳儿,快要加冠礼了还这么孩子气。

我适应得很快,因为皇后娘娘和太子的庇护,宫里没人敢找我的麻烦。

太子很像一个人,不过那个人不像太子殿下这样爱笑,总是冷着一张脸。

8.

再次听到穆然的消息是在两年后。

听兄长说,六年前,北燕王突发急症。

赵后嫉恨北燕王宠爱丽姬,毒杀丽姬时被北燕王二皇子撞见。

赵后打算一不做二不休,起兵谋反,助自己的六岁的儿子登上王位后垂帘听政。

下令追杀二皇子萧凌彻,可没想到萧凌彻命大,被我捡着了,就是穆然。

那天穆然伤痕累累,若不是那匹灵性的宝马,恐怕他已经失血过多,曝尸荒野了。

他醒来后,惊觉自己失去父母家国,悲痛如斯。

总是仰头望天不敢入眠,只怕梦魇深处尽是杀戮,当时他才十三岁。

父亲当时犹豫,只怕是看出了穆然的身份。

他连夜密奏圣上,与圣上商讨计策。

决定暗中帮助穆然夺位,六年的筹划,已然时机成熟。

丽姬的母家和假意投诚赵太后的将领兵士,在知道二皇子萧凌彻活着的时候,十分欣喜。

祸起于萧墙,加上父亲挂帅在外施压,赵后的兵马兵败如山倒。

赵后和小北燕王被囚禁,二皇子萧凌彻称王。

可笑的是,当时我心疼他,苦尽甘来。

若知道今后发生的事情,只愿从来没有遇到过他。

9.

「颐妃娘娘,到碧血阁了。」

听到蓝玉喊我,我才回神。

掀开车帘一看牌匾,赤红的三个大字在风雪中透露着冷血和凉薄。

父亲被诬陷谋逆之罪时,我身为逆贼之女,被囚于此。

第二次来时,我亲眼看着父兄饮鸩而亡,送父兄归天。

这次是第三次。

碧血阁是皇家囚禁审判要犯之处,手段残忍至极。

我被囚禁在此之时,每日每夜的哀嚎如同鬼泣,彻夜难熬。

李钦昀仗着先帝对嫡子的宠爱,不惜惹怒龙颜,长跪于殿前只为保我一命。

在皇后和太子的求情之下,我被先帝可笑地施舍了一条命。

密旨传到父亲手中的时候,父亲和哥哥当天晚上在罪状上画押。

而我被迷晕送到了靖安王府。

逆臣之女沈之杳还是死了,不过是假死。

从那之后,靖安王妃接回了一个义女风无昔,与太子李钦昀定亲,成为太子侧妃。

意识混沌之际,我扑向父兄,毫不稀罕这条贱命。

父兄望向我的眼神没有决绝赴死的恐慌,而是对我新生的欣喜和祝愿。

而我苟活于世,生命太过沉重,我不敢死。

车马被看守拦下,长枪的冷刃泛着银光。

「来者何人,此处是刑事禁地,速速离去。」

「瞎了你们的狗眼,这位是颐妃娘娘,皇上亲赐令牌在此,还不快让开。」

蓝玉挡在我的面前,与兵士交涉。

皇宫之中都是萧凌彻的眼线,他既然纵容我来到此处,这门我自然也进得去。

10.

入阁之后,昏黑幽闭的通道只余数支火把照明。

绵长尖锐的哀吼嚎叫随着走得越来越深,声音越发清晰。

笼罩在宽大披风中的手指绞在一起,掌心里全是冷汗。

痛苦的记忆也愈发挖掘出来,不由得心悸,脚步踉跄差点摔倒。

蓝玉急忙扶着我,「娘娘,您没事吧?此处阴冷得很,要不…」

「我没事,我一定要见到他。」

狱监迎了上来,脸色谄媚,「参见娘娘,碧血阁乃是血腥污秽之地,您怎么来了?」

我稳了稳心神,也不和他兜圈子,直接说道,「皇上令牌在此,带我去前朝太子关押之处。」

「恕奴才多嘴,此人是前朝要犯,娘娘见此人所为何事?」

「你确实多嘴…」

听他这说法,李钦昀还活着,我正要搪塞过去,身后却传来低沉的声音如同鬼魅。

「幺幺为何如此心急,都不等朕一起?」

我惊恐地回身,一时不察扎在他的怀里,清冷的寒气和松木香夹杂着清浅的酒气扑鼻而来。

他把我遮掩容貌的斗篷摘下,自顾自整理我的发饰。

「幺幺,你喜欢我那玉牌同我说就好了,送你十个八个让你挑。」

「你戏弄我?」

萧凌彻来得这么快,分明一直跟着我。

他嘴角挂着轻浅的笑,「这可冤枉死我了,分明是幺幺不信我。」

他牵过我的手领着我往一处走,「为夫给你引路,见他便是。」

萧凌彻还真是阴晴不定,分明早上还发脾气,这会儿又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不开。

我原以为他来拦我,没想到这么痛快,不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不准婢女侍从跟着,这会只剩我们两人。

「不过幺幺可要有心理准备,我只保证他活着,若是缺胳膊少腿的,莫要被吓着了。」

「萧凌彻你卑鄙无耻,非要把我爱的人都杀死你才甘心吗?」

萧凌彻嘴角的浅笑凝在脸上。

我厌烦他这个高高在上的姿态,自以为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

我之前总逗穆然笑,可我现在讨厌极了这张脸上的笑。

11.

「杳儿,是你吗?」

我蓦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看到阴暗牢狱里脏乱的草席上一个人影。

我蹲在木栅栏借着昏黄的亮光朝里看,李钦昀身上穿着沆赃的囚服,头发凌乱。

「钦昀哥哥,我来晚了,你身上有没有伤,蓝…」

我想喊蓝玉把收拾的东西递过来,可是萧凌彻不许其他人跟上来。

「杳儿,我没事,萧凌彻有没有为难你。」

钦昀也趴在栅栏边握住我的手,在一旁的萧凌彻一脚踢在狱门上,锁链一阵巨响。

「放开,幺幺,你敢碰他,我把他的手砍了。」

我被萧凌彻拽起来,立在他的身侧,身子抑制不住发抖。

「萧凌彻,你有本事杀了我,要挟一个女人算什么男人?」

「呵,李钦昀你以为你这条烂命凭什么还活着,还不是靠一个女人,哦不对,是两个。」

我不明白萧凌彻什么意思,抬眸去看他。

他双手抚着我的脸,一改同钦昀叫嚣时的厉色。

「幺幺,一会可能有脏东西拖过来莫要害怕。」

我被他挡在身后,听他厉声喝道,「广夏,将人拖出来。」

我循着他的视线看去,两个狱卒架着一个浑身血污的人,扔在了萧凌彻的脚边。

竟是蓝玉。

刚刚还活生生的人现在被打得气息奄奄。

见我惊诧,萧凌彻却朝着狱中之人说,「不如让你的钦昀哥哥替幺幺解惑,如何?」

12.

我看向钦昀,他一言不发。

「颐妃娘娘,蓝玉与前朝逆贼勾结,企图劫狱,乱党主力已被皇上拿下,蓝玉对娘娘下情毒,利用娘娘传递消息,此刻也已伏法。」

萧凌彻大袖一挥,让小夏子退下,「广夏,你这嘴可真快,不是让李钦昀说吗,真是多嘴。」

「奴才告罪,自己掌嘴。」

我无视他们主仆做戏,走到蓝玉身边。

蓝玉是我当年进宫时,皇后娘娘赐给我的,伴我数载。

「你为何这么傻?」

蓝玉眼眶通红,有出气没进气,扯着一抹苦笑。

「蓝玉对不起…姑娘,也没能救出…太子殿下,是我没用,太子殿下之恩,只能来世再报了。」

李钦昀在牢中突然癫狂出声,又哭又笑。

「杳儿,我输了,不过萧凌彻也没有赢,情毒不解,你爱的只会是我。」

他又朝萧凌彻嘶哑怒吼,面目狰狞。

「萧凌彻,你毁我家国,抢我天下,屠杀了这么多人,你会有报应的。」

我从未见过钦昀歇斯底里的模样。

他的叫嚣怒骂,痛苦悲怆让我心脏绞痛。

萧凌彻冷眼看着疯癫的李钦昀,语气狠厉,「你怎知现在不是你李家的报应?当年屠杀风族满门时,你的祖辈可想过有报应?」

「他们私藏诡术,动摇国本,死有余辜,和你有什么关系。」

「用心险恶之人,看什么都是脏的,打着正义的旗号,不过是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当朕不知道你的情毒从何而来吗?」

李钦昀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愣愣地看着萧凌彻。

我也抓紧了他的袖子,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你到底是谁?」

有一种莫名的思绪在我脑袋里抽丝剥茧,让我头疼欲裂,栽倒在萧凌彻的怀里。

「幺幺,幺幺…」

13.

萧凌彻称王之后,来京朝贡,正值我的及笄礼。

外邦在京不宜走动,我原以为他不会来。

可是夜半,他一身黑色夜行衣,翻进了我闺楼的窗户。

这是时隔两年之后我再一次见穆然。

他说让我等着他来娶我。

父兄也知晓我心有所属,安慰我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再有两年,父亲就会班师回朝,定居京城。

没有兵权的侯爷之女自然匹配得了北燕王。

说不定皇上还庆幸不是自己的女儿去和亲,而我是自愿。

我一直也等着那一天,等着嫁给穆然。

可是那天却成了我的噩梦。

我十七岁那年,精心打扮,满心欢喜求皇后娘娘带我去宴会。

等来的却是豫北侯勾结外邦,企图谋逆,褫夺封号,下狱候审的圣旨。

而这勾结的外邦就是北燕。

「北燕自当永远效忠陛下,切勿被某些乱臣贼子伤了两国和气。」

萧凌彻端坐于高位,一个眼神都未曾施舍我。

痴情错付,养狼为患,我侥幸捡回一命,却亲眼看着父兄饮鸩而亡。

「幺幺,幺幺…」

我悠悠转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嘉颐宫。

香炉里悠悠冒着丝丝缕缕的青烟。

萧凌彻坐在床边的地上握着我的手。

「幺幺,你终于醒了,是我不好,不该让你见那么血腥的场面。」

「穆然,我好渴。」

「幺儿,你喊我穆然,你都想起来了,对不对?我这就给你倒水。」

我撑起身来,靠在床边,看向他的背影,酸了眼眶。

「幺幺,这情毒会让你丧失记忆片段,导致记忆混乱,这段日子你可把我折磨惨了。」

「所以你没有陷害我的父兄吗?那些记忆都是假的吗?」

不是,这毒会让我对李钦昀产生情愫,会记忆错乱,但那些都是真的。

我拿着弯刀刺入了萧凌彻的胸膛,银色刀刃刺入皮肉被鲜血染红。

「萧凌彻,你拿什么还我父兄的性命。」

血从他的嘴角滑落,他却笑出了声,「幺幺,你刺偏了。」

「幺幺,疼,快松手,不然伤情重了,明天你该心疼了。」

我不知道萧凌彻在说什么,却还是松了手。

看着他胸前的一大片鲜血,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心慌。

14.

萧凌彻离开后,我总是心绪不定,我怎么可能会关心他呢?

他这是死有余辜。

可我还是太没用了,我为什么下不去手。

「颐妃娘娘,青鸾姑姑有请。」

一个小丫鬟进来禀报,模样熟悉,可我实在想不起来是谁。

「你是萧凌彻派来的?」

「娘娘,我是胡杨,这名字还是你给我起的。」

小丫鬟眼眶通红,可怜巴巴盯着我。

对,是情毒,我还没有想起来,萧凌彻说我会心疼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便去见吧。」

好像一切答案,呼之欲出。

胡杨口中的青鸾姑姑,是前朝靖安王妃,我所谓的义母。

萧凌彻攻陷京城之时,传闻,靖安王妃一把火烧了靖安王府,靖安王葬身火海。

靖安王妃拿着号令京城禁军虎符,向萧凌彻投诚。

京城中的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也从没断过。

言她年轻之时,出卖族人与靖安王厮守,王朝将颓之时,她又临阵倒戈,卖夫求荣。

别的人都说她非常怪诞,最毒妇人心,性格冷僻。

但我成为他义女的那些日子,住在靖安王府,她对我十分关照。

她在宫中住的地方偏僻,无名无份,被萧凌彻养在宫里。

梅林一直随着路边延伸,一片一片地泛着斑斑点点血色的红光。

这路边的梅林都是由她打理的。

「你来啦,瞧这红梅,天越冷,开得越是精神了。」

开口叫她靖安王妃或义母,总觉得不合时宜。

「青鸾姑姑,不知找我何事?」

「听闻你把皇上刺伤了,可解恨否?」

我觉得奇怪,就算要兴师问罪,也轮不到她。

但是看着她,心不由得软了下来,「我…感觉很心疼。」

在她面前我好像不必遮掩,尽管内心纠结,我还是承认了,伤他我很心疼。

15.

「我曾给你讲过一个故事,你还记得吗?」

我原本想说,并不曾听闻什么故事。

但我不确定,脑袋里纷至沓来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一股脑地涌了进来。

我在昏迷中醒来时,靖安王妃守在我的身侧。

她原来是风族的圣女,当时的皇庭不允许有这个部落的存在。

传说这个王朝开国时就是先祖和风族的先辈一起开创,风族嫡系子嗣有蛊惑人心,毒蛊驭人的术法。

安邦之后,先祖忌惮风族,朝廷为了避免反叛的发生,暗中想要灭掉这个部落。

即便这个部落已经带着族人偏居一隅。

圣女少时被陌生人救了一命,可是他却不知生死。

她用医蛊之术相救,当他们两人互生情愫的时候,她被族人召回要与朝廷联姻。

后来才知她爱上的那个男子,便是前朝的靖安王,她的联姻对象。

一想到他未来娶的还是她,却又庆幸自己的身份。

她想在新婚夜给他一个惊喜。

可是等来的却是他浑身浴血,拿刀挑起了她的红盖头。

婚服被血染成了深色,刀上残留的血迹一直流到刀尖,滴在喜庆的地毯上。

她脸上的喜色逐渐变成惊恐,那是她族人的血…

刹那间明白这场婚宴,不过是场屠杀的阴谋。

世上说她蛇蝎心肠,又怎知她背负着血海深仇和爱人的背叛,心有多痛。

她姓风,她是风青鸾,是穆然的阿姐。

这是她的故事,也是穆然的。

16

父亲身为武将,功高震主,国家安定后自请驻守边疆。

兄长自小更是被扣押在京城。

美其名曰是太子伴读,其实是牵制父亲的手段。

穆然在我家养了六年,之后在北燕称王之后,说不忌惮沈家是假的。

狡兔死,走狗烹。

先帝多疑,终究还是对父亲下手。

若是寻常借口,不免让朝臣兵将寒心。

北燕王在我家养了六年,他联合北燕王萧凌彻想置沈家于死地,可是找错了人。

萧凌彻已经被赵太后害死了,活着的是被下了锁魂咒的风穆然。

父亲为了避免风族的祸事重现,釜底抽薪,与萧凌彻合手颠覆了李家的王朝。

我央求李钦昀去送父兄最后一程,但暗中把青鸾阿姐给的噬毒蛊交给父兄。

他们假死脱身之后,沈家军揭竿而起与萧凌彻的兵马汇合,连下数城,气势汹汹直逼京城。

无人知道那夜靖安王府发生了什么,青鸾阿姐火烧靖安王府。

一切爱恨都葬在那场大火里。

先帝打压武将,我爹「去世」之后矛盾激化,君臣离心。

等先帝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无兵将调遣。

以我舅父为首的文臣,以南家为首的开国故勋纷纷倒戈。

硝烟正盛之时,我与东宫之中,与李钦昀反戈相向。

我随父亲在边疆长大,怎么会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问我为什么要背叛他。

这话实在可笑,面对杀父仇人之子,几分年少情谊算得了什么?

皇后和太子李钦昀对我的爱护,有几分是为了沈之杳,其余的不过是看中了我豫北侯之女的身份和父亲的兵权。

他们也没有想到,萧凌彻的出现,会让先帝对我父亲痛下杀手。

可还是为了保全我舅父所属的文臣那一脉,施舍我做了太子侧妃。

穆然及时赶到,把我救了出来。

但没想到,蓝玉竟然是太子的人。

李家刚愎自用,狗尾续貂,那情毒在风家人眼里根本不够看。

17.

青鸾阿姐神情淡漠,修剪着梅枝。

像那一日,她同我缓缓诉说这段悲伤的秘辛之时一样,神情无波,仿佛在讲述他人的故事。

我很心疼青鸾阿姐和穆然,但说什么都是枉然。

大梦初醒,噩梦已去,但是这番痛苦的往事却是他们真真切切的经历。

穆然被我捡回家之后,总是抬头望天,不敢入眠,只怕梦中尽是血腥和杀戮。

我见过穆然抱着银月弯刀痛哭的样子,青鸾阿姐的眼泪恐怕早就流干了。

「阿姐,穆然伤得怎么样,我不是故意的。」

她把怀里的红梅递给我,朝我笑了笑,双眸却比落在红梅上的雪还清冷。

「穆然怕急药伤身,只在你每日用的熏香里掺了解药,让你平白多受苦了数日,你刺他一刀也是应得的,反正他舍不得怪你。」

我还踟蹰着,不知如何开口,青鸾阿姐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

她轻握了握我的手,「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爱他。」

她说到此处,便走了,说让我好好哄哄穆然。

我看着手中的红梅,眼睛沁出了泪花。

青鸾阿姐选择活着,恐怕也是在为那些被妄杀的亲族,为那段强求的爱恋赎罪。

毕竟,活着的人才更痛苦。

我不敢想,若是那噩梦是真的,我也会背负亲人的性命与穆然纠缠一生吗。

18.

从青鸾阿姐那里离开之后,我匆匆赶到养心殿,却见到广夏满脸焦急,在厅廊里踱步。

「小夏子,皇上的伤怎么样了,很严重吗?」

广夏跪在地上,说话带了哭腔,「颐妃娘娘,你下手也太狠了,皇上本来就得了风寒,又冒雪去碧血阁找你,现在浑身发热,伤口都溃烂了。」

怎么会这样,原先见青鸾阿姐的样子,还以为穆然伤得不重。

我明明也避开要害了,怎么会这样。

「胡杨,你快去把我的药箱拿来,里面有上好的金疮药,你快去。」

我着急喊胡杨去拿药,不由得挂了满脸的泪痕。

我推门想进去,却与里面的人撞了满怀。

「幺幺,你怎么这么心急,都说你会心疼的,昨天下手还那么重。」

「穆然,你怎么样,小夏子说你…」

我看向广夏,他哪里还有焦急的模样,嘴咧得都闭不上。

穆然嘴角噙着浅笑,一副得逞的模样。

我还是心慌,不顾还在门口,就解开他的衣服查看。

「幺幺,都还看着呢,在门口冷。」

果然,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身上也没有发烫。

「怎么不冻死你,你竟然拿你性命骗我。」

「是我错了,但我听到你的声音,急忙出来了,都怪广夏嘴太快。」

哼,还不是你指使广夏,怎么越来越幼稚。

我痛哭着控诉穆然,却还是扶着他进了殿中。

「咳咳,父亲,咱们没白疼杳儿,都为了我们刺杀亲夫了。」

19.

「是吗,我看她倒心疼穆然心疼得紧,我们真要被穆然杀了,说不定我这闺女是哪头的呢?」

我扶着穆然往里走,蓦然抬头看到了兄长和父亲。

幸好,那只是噩梦,幸好父兄还活着。

未等我说话,穆然便开口了。

「岳父大人如我同再生之父,我风穆然此生定不负沈家再造之恩,也不会负了杳儿,若违此誓,万劫不复。」

兄长笑意盈盈地看着我,父亲恐怕也是吃穆然的醋,才阴阳怪气地说话。

我走到父亲身边,抓着他的袖子。

「哪有你这样的爹爹,女儿才清醒过来,您就戳我的伤口。」

「难道父亲还想活着就被摆上灵堂,被当成鬼魂成天哭吗?恐怕皇上也害怕了妹妹的手段,不敢苛待您了。」

兄长没由来地说了这么一通,父亲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急忙拂掉了我的手。

这段日子,我都不记得做过了什么。

青鸾阿姐说让我哄哄他,穆然说被我折磨得不轻,现在看来连父兄都有阴影了。

我茫然看向穆然,他低头整理衣衫不看我。

难道真的做了很多奇怪的事情吗?

兄长说此番只是来看热闹的,知道我已经没事,他和父亲就放心了。

送走父兄后,只留下了我和穆然。

我想问他,这段日子究竟做了什么事。

穆然靠在床边,语气不善,阴恻恻地盯着我。

「你都没有喊过我穆然哥哥,喊一声就告诉你一件事。」

我突然一阵心惊,这故事不太想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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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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