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帅拉了杜娘子以后,就在一旁站定。杜娘子知道,其实他是考虑自己的安危,心中异样的感受涌上心头。
杜娘子自恃聪慧,知道如今场下众人的情绪还要她来安抚,便在台上对着观众福了一福后,依旧向前走了两步。
杜娘子面上带了笑,双手挥舞,向台下众人打招呼。
看到杜娘子出了场,露出真容,离得近的那些人,只觉得如见了天女下凡,这倾城倾国之貌,世间少有。
又想起如今,算是见了这平时需花上百两银钱,才能见得一面的杜娘子。又一听她亲手抚的琴声,都觉得今日来的太值了。
“都说京城之中,杜娘子最是美貌,又才艺双绝,今日可算开了眼,娄兄你说是不是?”
人群中一个麻衣色圆领袍的少年,一边踮着脚向高台上看,一边对身边的圆脸少年说道。
“狄兄说的是,不能不承认杜娘子真算得上大唐第一,你想连皇帝都要请入宫去的人儿,会是简单的人吗?所以啊,看看就好。反而我对冯家大郎的不良酒有些兴趣,话说是天下第一酒,可惜一金一瓶真的不便宜。”
“无坊,今日买不到改日我来请你喝,我只是心中好奇,你看我们今日遇到的冯家大郎,年龄与我等相仿,面目自是最佳,看他今日所为,如此多才。你说人家怎么长的呢?”
“也是,与他一比,我觉得我二人完全不够看。若今年他与我二人同殿比试,我心中只怕比不过他。”
“呵呵,无妨,得不了第一,我们得了第二第三就好了。”
“呵呵,娄兄果真与世无争!”
两人的议论之声,很快就被周围的欢呼声淹没。
台上的杜娘子,伸出一指,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场上的人听话的静下来。
见场中安静下来了,杜娘子才柔柔说道:“各位大唐百姓好,今日蒙冯家大郎所请,来王东主飞鹤楼演出。是为了大唐长安城中兴德坊的灾后房屋修缮工作筹钱。刚才在楼上看到诸公踊跃捐钱的场景,小女子看在眼中,心中甚是感动。”
“因为大家的捐助,寒冬之中兴德坊内的妇孺,婴童表能吃上一口热食。这些皆是大家的恩惠,这一点点钱对大家来说无非是一顿酒钱,但若给了受灾的百姓,或许是冬日里的一件新衣,又或者是深夜里露宿街头人们身上的一件被褥。”
“诸位的小小善举,每一文,每一金救下的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小女子这里替德兴坊的百姓,谢谢大家了。”
杜娘子说完,便对着台下福了一福。这段话,娓娓道来,轻声细语却声声传入众人耳中。杜娘子用女性特有的温柔,说出了兴德坊中现在受灾人群的惨状,真的是闻者伤心,见着流泪。
一旁的康帅心中暗叹,杜娘子真该拿个奥斯卡大奖,自己虽然知道是假,但看她所说所言自己忍不住都感动了。
美女的柔弱,总是会额外的引起男人强烈的保护欲,看杜娘子说的可怜,当即就有财大气粗者在台下高喊:“杜娘子莫要忧心,宁平坊赵家铁器再出100金,帮助兴德坊百姓。”
“我大业坊凌云楼,也愿再出百金…”
“我寇平坊…”
无疑杜娘子几句话,成功又挑起台下众人的热情。如杜娘子这般得美人,平时难得一见,刚好借这个机会,又是在众人面前表现的好时刻。
不少人都存了这种心思,虽说有的离得远些,也拼命想办法捐钱,又有的已经捐了钱再传到台上来。康帅看台下之人因为杜娘子再次踊跃起来,心思一动,让准备念名字的宋槐,把纸条递到自己的手中。
康帅又拿了纸条递给了杜娘子,杜娘子不知为何她这样,康帅又伏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来念效果更好。”
这是康帅临时起意,看到现场之人对杜娘子的痴迷程度超过了想象,才有这个主意。
杜娘子确实不想做,可康帅伏到自己耳边说话,吹出的气吹着自己耳朵痒痒的,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却是答应了。
杜娘子叹了口气,轻启朱唇念道:“安尚坊,大成制器,捐100金,多谢多谢了。”
台下人群中,一名年轻男子欣喜若狂,犹如中了大奖一样口中叫道,“听见没,听见没有?这是我家的铺子啊,是我捐的100金,还是杜娘子亲口念的…”
周围之人都冷眼瞪着他,心中也不免有些酸溜溜的,有人也在考虑要不要再捐上一些钱。
杜娘子连着念了几人的名字,把台下之人激动的情难自已。
杜娘子正把义卖推向了新的高潮,热闹间,靠近飞鹤楼相交位置的另一路上,忽然出现一队禁军,竟有五六十人之多。
前面一人拎了净街锣,边走边敲。两边两路兵士,护了一顶轿子,也往此处而来。
两旁兵士不住的驱散人群,叫他们往后退,不时的有士兵挥舞了手中武器,吓唬高台下的人群。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又加上金吾卫气势汹汹,护送的轿子几乎没停,就来到了高台之下。
金吾卫在台下分开两边,护住周围。才有一个内侍模样的小童走上前,撩开轿子的帘,一人穿了黑色光领袍,头上戴了青纱观帽弯腰出来。
他先是回顾了一圈,看见这里有这许多人,这才抬头往台上看去。
康帅也一直看着这轿子,见轿子中人看过来,也迎着目光去看,才发现原来是上次见过面的胡俊。
康帅知道他是皇帝身边的人,但却不知他此刻来此处是有什么事。顾不得多想,康帅便赶忙从后台的小道下去,接了胡俊,又迎进飞鹤楼来。
“胡大人今日怎么想起来此处了,莫不是还想尝尝我的不良酒?”
康帅见了胡俊赶紧拢了拢手,上前搀住了他的胳膊问道。
“呵呵,我也想喝,但也不能挑这个时候来啊,今日听说你风光得紧呢。哈哈。”
“我有什么好风光的,无非是动些脑子,想帮街坊办些事,大人又来取笑小子。”
“不错,有这心思,对街坊来说算是托你的福了,我也活了半辈子,今日看呢,你这阵仗弄出来的热闹劲儿厉害的很啊,难怪皇帝也叫你小猴儿。”
“小猴?大人还请指点指点,不知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你这么聪慧,自己好好想想吧,得了,我今日来是奉了旨,咱们去台上宣旨吧。”
“台上?不是给我的吗?”康帅有些疑惑,不是给我的却又是给谁的。
“别乱猜,揣摩圣旨找打?”胡俊忽然变了脸,笑容也没了。
康帅赶紧陪笑,“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下回不敢乱说了。”
“不过这里也没外人,下次注意。走吧,宣了旨再回来说话。”胡俊脸上又忽然带着笑。
“好,胡大人请。”
康帅亲自扶了胡俊胳膊,从小门走上台去。路上胡俊又说,“我怎么看刚才你身后有一女儿,是平阳公主的小丫头?”
”大人正是,我救过郡主一次,我们是好朋友。”
“小子不错,认识人可不少,不过年轻人多认识些朋友,多条路这是对的。”胡俊点了点头说道,康帅不知道话有什么深意,原以为他随口一说,也并未放在身上。
扶着胡俊来到高台正中,待他站定,康帅让宋槐鸣锣三声,已为净场。
宋槐依言敲了三声锣响,现场人都尽往高台上看来。康帅才走上前来大声说道,“长安百姓听了,这是内侍监胡大人,请了皇帝圣旨来,要说与众百姓听。下面请大家保持安静,莫要括噪。”
在场百姓许多过了半辈子还没见过圣旨,今日看样子,似乎是皇帝对百姓有话说,都不敢造次。
看着静了场,胡俊从身后内侍托着的托盘里取了圣旨出来,在面前摊开。
高台下,那围在高台两边的金吾卫便齐声大喊:“跪,跪,跪。”
场下之人,这才知道听圣旨的规矩,台上的杜娘子进过宫,深知宫里的规矩,早已在胡俊拿货圣旨之前跪了下来。
康帅在哪里知道这些规矩,就在胡俊一旁直不楞登的站了。
胡俊透过余光看了,身旁康帅还站着,还专注看着自己,准备听皇帝说什么。
胡俊把圣旨往上举了举,挡住脸面,这才偏过头来小声说了,“小猴子快跪下,你不要命了。”
这一提醒,康帅才发现现场除了禁军与胡俊,其他人全部早已跪下,自己站着太显眼,也只好伏**体跪了下去。
见他跪好,胡俊清了清嗓子,沉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闻兴德坊失火,灾民流离失所,朕心甚是难过。又听闻兴德坊中,有一冯家大郎举办义卖,借长安众百姓之力共抗灾情,百姓同心同德,携手共度,朕心甚慰。冯家大郎意设一石碑,以记录今日慷慨相助之百姓姓名,朕以为该当如此,在碑成之日定会亲自写下大唐功德碑石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