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年过五旬的长安令,愁得头发都白了。还好有些治火经验,先安排武侯一边灭火,又遣了金吾卫疏散人群,最后在两处蔓延火头处拆毁房屋,弄出隔离带来。
长安城上空浓烟弥漫,冲天大火的火光把大唐照的半个夜空都亮了起来。
“大郎…”
“阿公…”
“小宝哥哥,爷爷…”
医坊外,见康帅依然决然的冲进火场,众人的心都碎了。汐儿和贞沐一边哭,一边呼喊,早已哭成泪人。
火势越来越大,现场维持秩序的金吾卫都来劝他们后撤,汐儿哭诉火场中有自己的亲人,那金吾卫也是心软,便不再来去赶她。
汐儿鼓了几次勇气要冲进火场去,那是自己的家,那里有自己的亲人,只有失去家的人才知道家的珍贵,只有失去亲人的人才更珍惜亲情。
一个是解救了自己,给自己一个家的阿公,一个是自己心生爱慕,愿为他生死相许的大郎。这把火烧掉了她的家,如今两位最亲的人又生死不明,这柔弱却一直坚强的女子心中的天塌了。
有几次汐儿都有冲进火场寻找康帅与老爷子的冲动,但回头想起康帅进火场时的托付,又看了三个紧紧围绕着自己身边的孩子,终是强忍了下来。
一旁的李昌浩也想学着康帅的样子,冲去火场里,却被凶猛的火势逼了回来。
医坊门头的“回春堂”三字的匾额,早已烧尽。大门也烧得轰然倒塌,“轰隆”一声之后,整个前厅全部坍塌下来,都被笼罩在一片火海里。
如此火势,想着冲进去的康帅,汐儿心里明白,康帅怕只是凶多吉少。
“阿公…大郎”…汐儿想到此处,浑身发软,瘫坐下来,大声哭喊着康帅的名字。
“大康很厉害的,他会没事的,他会带阿公一起回来的,对不对贞沐?”
汐儿哭着,捧过贞沐的小脸盯着她的眼睛,又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征求贞沐的意见口里喃喃的问道。
贞沐小丫头也早已哭成泪人,对于汐儿的说法却是深信不疑,点了点头。
德素和宏泰两人也被现场的情况吓坏了,年纪尚小怎么会见过如此场景,只是紧紧的围在汐儿周围。
李昌浩转来转去,急的口中叽里呱啦说个不停,这时候确没人再理会他。
汐儿从地上跪起,双手合十心里默念起来,“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希望保佑阿爷和大郎平安回来,小女愿终生入的佛门侍奉,求求你求求你…”
汐儿默默的祈祷了以后,咚咚的磕起头来,贞沐和两个弟弟也有样学样的磕起头来。
磕了不少的头之后,汐儿抬起头目光紧紧盯着火海中,希望有奇迹出现。
有那么一瞬间,汐儿出现了幻觉,看到火海中康帅背着阿公从容的从火海中走到自己面前,汐儿激动的站起身,可一抬头再看却不见了人影。
“大郎…阿公…”
周围熟识的人见汐儿如此模样,无不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群人叹息声中,一穿了长袍的年轻男子走到汐儿身后轻声问道:“你可是汐儿姑娘?”
汐儿茫然转过头去,却见是个蒙了面的人,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姑娘不要伤心,冯家大郎已被救出了。”
“你说什么?”
汐儿像是大海中溺水的人,终于抓到一颗救命稻草,忽的从地上跳了起来,顾不得男女之嫌,双手紧紧抓住来人的胳膊,男人被他抓的胳膊生疼。
“我们俩是冯大郎的朋友,刚才已带了他从火海中出去,汐儿姑娘不必担心,我特意赶来就是告诉你知道。”
“真的?真的?我就知道大郎不会有事,我就知道…”汐儿欣喜若狂,喜极而泣,失而复得,最是珍贵。
几个人听到这个消息,瞬间便找到了主心骨。汐儿又觉得想起了什么,继续问道:“大郎为何不来接我们,他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找到阿公?”
面对于连珠炮似的问题,那男子思索下回答道:“大郎受的是轻伤并不碍事,此时正在朋友家休息,至于太爷我们不曾看见。”
“没事的,没事的,大郎没事,肯定也会护的阿爷周全。大郎现在何处,他受的伤有没有危险?”
汐儿一脸关切,经过这一关,又在火场呆了半日,脸上早已被火熏得满是乌黑,只有泪水流过的白痕清晰可见。
“无妨,朋友已经在帮着处理了。”那男子说道。
“我就知道大郎厉害的,谢谢这位郎君了,请带我们去找我家大郎。”汐儿又转头安慰贞沐他们说道:“别担心,只要大郎在,阿公在,咱们的家就在。”
汐儿拉了贞沐的手,身后火光冲天,医坊也完全倒塌,熊熊大火还在燃烧,汐儿却是满脸笑容,这一切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有阿公有大郎在的地方,哪里都是家。
“汐儿姑娘,大郎让我传话回来,让你带他们先回酒坊,今夜他在朋友处歇上一晚,明日便直接去酒坊与你们汇合。走吧,我和你们一起回去。”
那男子帮着抱了宏泰,带领了一群人,往安业坊中去了。
走至医坊所在的巷尾,汐儿回过头,定定的望着身后化为火海的医坊,脸上又留下了泪水。
医坊今天从世界上消失了,但却永远留在她的记忆里,汐儿呆呆的看着,许久后叹了口气和一群人一起离开了。身后的人声鼎沸,呼天喊地也与她无关了。
等那男子送了他们回到酒坊。把他们都送进院去,男子左右看看无人,便伸手在空中做了个奇怪的手势,也离开了酒坊。四周几个身影如鬼如魅,闪身隐匿在黑暗的角落里。
“阿爷…阿爷…”沉睡中,躺在床上的康帅,忽然从床上坐起,双手在空中乱抓。
“你醒了?”吴越从床头的桌子前走了过来。
康帅愣了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这是哪里?我阿爷呢?”
“这是一处民宅,大郎还请节哀,太爷已不在了。”
“不行,我怎么丢下阿爷不管呢?”康帅一个健步从床上跳**去,也顾不上穿鞋子,便要直接去拉门。
吴越一下闪身挡在他面前。
“大郎冷静些,我救你也是尽了全力,回头再去取太爷尸身时火太大,已经进不去了。”
“闪开,别挡着我。”康帅如入魔了一般,并没有把吴越的解释听在心中。
“大郎,医坊已化为一片火海,太爷尸身也怕是化为灰烬了,你清醒些莫要做傻事。”
再三阻拦旁康帅怒不可揭,他双目赤红,似是正失去理智。凡是来阻挡他的,怕对康帅来说都是他的敌人,现在的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我说滚开!!!”康帅发出了怒吼。
“大郎,我已说了,火太大,怕是阿爷那尸身已化为灰烬了,你再此时回去也是无用…”
“嘭”一声响,康帅的拳头狠狠的砸在吴越下巴上,打了吴越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嘴角也有血迹渗出。
“你怎敢说阿爷化为灰烬?”
“嘭”又是一拳狠狠打在吴越的脸上,斗笠也被打在地上,这次嘴巴受伤厉害,鲜血顺着下巴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
“嘭”又是一拳狠狠打在吴越脸上。
“你敢叫我丢下他?你可知我阿爷平生最是怕火…阿爷平日最是怕火…”
康帅一把揪住吴越的衣领冲着他怒吼,“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吴越站着硬挨了三拳,虽然每次都差点被奋力出手的康帅打倒,他却硬撑着又站起来。他忍着没有还手,因为他也失去过亲人,他知道康帅心中如今感受,所以由着他发泄出来,不然说不得刺激过大会一辈子疯癫。
另外他知道此时如果不拦住他让他出去,怕是要出个大事。
“嘭”又是皮肉相撞的声音,不过这次却是吴越动了手,狠狠给了康帅一拳。
力量用的不小,打的吴越的拳头也觉得隐隐作痛。康帅一个脚步不稳,被当胸一拳打的后退几步仰面躺倒,戴在头上的帽子也掉了,头发披散开来,面上表情更加癫狂。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有没有想过你出了事,依靠你的其他人怎么办。你家的女眷呢?怎么过?都去奴隶市场去?密刚给他们希望的那些酒坊中的贱民呢?他们怎么办。他们是不是要回到原来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去,一辈子活的像个老鼠?你身后所托之人太多,所以冯小宝你听着,你死不起。”
“哈哈哈,好,骂得好,打的好。再来!”
康帅从地上爬起身,口中连连叫好,挥拳对着吴越当胸也是一拳,击得吴越后退几步撞在墙上。
吴越也发起性来,两人你一拳我一拳,专打对方皮超糙肉厚的部位。每拳都拼了全力。
你攻我守,我攻你守。并不反抗,一人出招,另一人便老老实实站着,结结实实的硬扛。
不知打了多少拳,只打的两人再出拳已是无力,两人又抱做一团全力角力。
也不知几时双双又倒在地上,你掐我,我拧你如街头地痞流氓打架一般,抱着在地上滚来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