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滨市第四天的时候,方仪犯了错,他跟介恒当天抵达协商好事情后,应作家本人要求在之前的翻译版本上增加了一点内容,方仪自然也是重新把底稿发给了公司的校对。
事情就是有这么凑巧,平时都不会犯的错,这次全部犯了,方仪在重新拟好的稿子里,把作家本人的名字“王萧”,误写成了“玉萧”,本来到公司的校对那里,是可以检查出来的,偏偏校对粗心,也没看到,直接就送到了印刷厂。
正版书籍里错别字一般都是不允许的,如果是正文内容还能得过且过,可这是作者的名字,是怎么也糊弄不过去的。
印刷厂的厂长发现时,书本已经印刷出了十万册,因为是畅销书,出版社第一次打算是印刷二十万册的。
这其中的损失,不消多言,以方仪现在的收入,即使不吃不喝一年,也未必能还得清。
她心如死灰地等待着介恒以及公司的处置。
出乎意料的是,向来对下属严格的王介恒,这次却闭口不提,不但没有责骂方仪,反而马不停蹄地联系公司的市场部开视频会议,商量解决的方案。
方仪立在一旁,似个小学生,连喘气都觉得是罪过。
整整一天,王介恒都在方仪的房间里,打电话,开会,跟公司各部门的人沟通,到下午三点的时候,他又急匆匆出了酒店。
方仪整个人精神恍惚,呆坐在房间里等消息,她心里想,这次肯定要被炒鱿鱼了,即使公司不炒她,她也没脸面再呆下去了。
生平第一次,她开始担心自己的生计,不知道的都以为她过得有多好,还是傅家的养女,而实际上她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儿,婚姻生活过得一团糟,丈夫也对他不闻不问,要是连工作都丢了,以后怕是要喝西北风了。
更令人发指的是,若是因这种疏忽丢掉工作,以后哪个出版社还敢用她?想到这里,她眼泪又不值钱地掉起来。
坐立不安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傅行简,可是看看手机,不要说找他倾诉,连信息都不回她的。
她觉得自己的遭遇简直糟糕透顶,这个男人,为什么在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不见踪影?
为什么他所有的出场都是理直气壮?她反而成了有过错的那一方?
她是他的妻子,他为何要玩这种幼稚的把戏?
女人大抵都是差不多的,再要强的,也希望自己在落魄的时候,能够有可以倚靠的地方,傅行简这种行为,让她觉得非常气愤,因为,他说了那句话,他若是不说那句话,她也不至于这样狼狈。
一气之下,心一横,把傅行简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明明有个富可敌国的丈夫,却过得像乞丐一样,精神跟身体都受到摧残,这样的男人,要来做什么?
方仪耳朵貼着门板,时刻关注门外的动静,可脚步都是由远而近,再由近而远,她期盼的那个声音,就是不出现。
她从没像现在这样期待王介恒的出现,如果介恒在这时候提点什么过份的要求,她也很难讲不会糊涂的就答应了。
晚上九点的时候,王介恒终于回来了,见到他的那张熟悉的孔脸,方仪差点就亲昵地喊出“你回来了”四个字,最后也只是手指拽了拽衣角,傻愣愣地盯着介恒。
王介恒随手带上门,把一堆资料递给她:“去楼下找家复印店,把这些传真到公司。”
方仪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抱着资料咚咚咚下楼,王介恒则继续用方仪的电脑,进行一些收尾的工作。
等方仪上来的时候,王介恒从电脑前转过头,冲她帅气一笑:“我们明天可以准时回云城了!”
方仪差点感动得哭出来,百感交集之余,却也只是捏着自己的衣角,态度诚恳地道:“对不起,主编!”
“别想多了,我先回房休息了,明天带你见个朋友!”
介恒起身,仍旧是帅气又不失礼貌的笑。
这是这几天来,他第一次笑,方仪却觉得比阳光还耀眼,心若鼓捶般关上了房门。
关了房门,方仪整个人松弛下来,顺着门板滑下,抱着自己蹲在地上,眼泪不争气地往外冒。
她也知道哭没有用,可她又不是为了有用才哭的。
一整天的紧张焦虑以及对傅行简的埋怨交织在一起,让她再也控制不住的失声痛哭起来。
酒店房间的隔音效果极好,不会有人听到,回应她的,只有她自己那荡气回肠的哭声。
介恒这次处理事情的方法不可谓不冒险:他让印刷厂的人把已经印错的书全部撤下来,将封面换掉,在正版书上市后,再以半价卖给二手市场。
公司的营销部当然不会答应,这在一定程度上,是侵犯作者的权益的,迟迟不肯通过,不让美工组进行新的封面设计,也不联系经销商。
王介恒只好直接给总部的董事长打电话,上头只需要下属处理好事情,不太问过程,营销部迫于压力也只好就范。
介恒再给印刷厂打电话,让他们加班印刷,务必赶在一周后,有正版书上市。
而这样做的风险是:将来他很有可能被人从这个行业扫入黑名单,这一点,他完全没有跟方仪讲。
事情解决好,王介恒还有一件事要做,拜访海滨市当地的老学究薛老先生,他们是多年挚友,之前薛老出书时,也是他负责,这次顺便拜访,自然也就带着方仪一起了。
方仪为表感激,还特地装扮了一番,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清新脱俗,符合图书编辑的形象。
然而,事情就是有这么凑巧,当她跟王介恒到达薛老先生位于海滨市的居所时,傅行简竟然也在。
他正坐在沙发上跟薛老先生喝着红酒畅聊人生。
薛老先生不知情,起身相迎:“小王,你们来了,快来坐,这是傅先生,应该认识的,他经常上电视。”
又向傅行简介绍:“之前跟你说的,我今天的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