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的天空下，海风和煦。
军方指挥舰上，联盟鲜红的旗帜迎风飞扬，舰艇和战斗机群已经准备就绪，只等最后的指令下达。
乐毓所在的是孟家那艘游轮，位于军方舰队的后方，从乐毓所站的位置，可以望见看似风平浪静海面，实则一触即发的波诡暗涌。
乐毓微皱眉，问肖河：“会很麻烦吗？”
肖河：“还行。目前指挥官正在和对面谈判，如果可以和平解决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不能的话，也没什么，这次行动做了充足的准备，解决对面绰绰有余。”
肖河说这番话时，语气虽然跟平时没什么区别，但乐毓还是从中听出了几分别的。
她拨了下被海风吹散的头发，偏头看向肖河，“你好像很信任你口中那位指挥官。”
肖河短暂愣了一瞬，旋即点了点头，“指挥官是我的直接领导，只有相信、服从、执行，任务才能保证完成。”
对于肖河的回答，乐毓不置可否。
她视线重新转向前方，过了会儿，又问：“你们一直叫他指挥官吗？难道没有姓名或者代号之类的？”
“Z。”肖河回答道：“不过叫‘Z指挥官’有点奇怪，叫‘Z’又不太合适，所以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是直接称呼他‘指挥官’。”
乐毓轻点了下头，心里稍一琢磨，便猜到“Z”应该源自“周”的首字母。
一般用字母作为代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姓氏或者英文名的首字母，但会忽视名字的首字母。
这符合蒋慕周的思考逻辑，而且他这人……其实蛮懒的，用“Z”作为代号，很可能就是临时起意。
乐毓眼前浮现蒋慕周惯有的笑脸，漫不经心，真真假假，让人难以琢磨透。
现在想起来，倒也没那么难了。
乐毓没在顶层甲板待太久，行动的号角很快吹响，考虑到安全问题，肖河陪着乐毓回了船舱房间。
如肖河所言，有点小麻烦。
海上工厂经营这么多年，肯定有自己的武装力量，但和联盟完备正规的军队比起来，那点力量也不太够看。
行动开始后，军方很快掌握了主动权，控制了局面。
……
回房间后，乐毓拿出电脑连上网处理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出海这几天和外界的联络渠道被切断，邮箱和工作群里都积了不少的消息。
边查看消息边回复了些紧要的。
刚给梁素回完消息，梁素立即回了过来。
梁素：【阿毓，你在哪儿呢？电话打不通发消息不回，再联系不上你，我都打算去报警了。】
乐毓：【出了点状况，没网没信号。】
梁素：【没什么事吧？】
乐毓：【没事，差不多解决了。】
梁素：【没事就好。你什么时候回来？】
乐毓：【可能还要两三天。】
梁素的消息没立即回过来，不过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约莫过了大半分钟，才发了几个字过来。
梁素：【群里的消息，你都看到了吧？】
梁素说的群消息，指的是人猴001项目组群。
给梁素回消息之前，乐毓刚看完群里的消息。
乐毓：【看到了。】
昨天项目组开了会，决定对人猴001采取安乐死，同时决定将人猴001的遗体制作成标本保存。
梁素：【你怎么想的？】
乐毓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沉默片刻，说：【从生物医学和基因改造研究方面来看，这个决定并没有问题。】
梁素：【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
对话框上面又显示“正在输入”的字样，但这次等了许久，梁素的消息都没再发过来。
乐毓知道梁素刚才还有话想说，只是这些话可能跟项目组的决定相悖，所以最后还是选择了保留。
外面的纷扰被乐毓隔绝在外，她处理完工作，已是午饭时间，外面情况似乎已平息，安静了不少。
午餐是一位陌生面孔送到房间的，穿着军士服，是军方的人。
蒋慕周和肖河一直没出现。
用完午餐，乐毓又拿出电脑浏览了会儿文献资料，不过不太能集中精神，索性她关了电脑上床眯了会儿。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做了个梦。
梦里的画面看不真切，像是隔着雾，萦绕着无数黑色的线。
乐毓拨开那一根根黑色的线，慢慢走过去……
-
蒋慕周进房间时，乐毓正睡着。
他放轻动作走到走到吧台边，从冰箱里拿了瓶水喝，不过刚喝了两口，就听到身后传来骤然紧促加重的呼吸声。
回过头一看，乐毓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脸色不大好看，眼神呆滞看着某处，完全没意识到房间里多了个人。
蒋慕周放下水走过去，见她满头大汗，眉头紧锁，顿了下在床边坐下，伸手抹了下她额头被汗水黏住的头发。
乐毓这才怔忪间有了反应，视线偏转聚焦在蒋慕周脸上。
蒋慕周轻声问：“做噩梦了？”
乐毓缓慢吐了口气，点了点头，却并没有打算说做了什么样的噩梦，反问道：“事情都解决了？”
蒋慕周：“一半吧。”
乐毓微愣：“什么意思？”
蒋慕周手指抚过乐毓微微皱起的眉心，说：“海上工厂应该提前收到了消息，核心成员在我们到之前就跑了。”
听到这话，乐毓刚松缓的眉心，蹙得越发的紧，“不是说只能通过定位设备联系吗？他们怎么可能提前收到消息？”
蒋慕周没有立即回答乐毓的问题，看了她会儿，问：“刚才你梦到了什么？”
乐毓情绪一向都比较平稳，鲜少让情绪占据上风，可此刻她眉宇间被焦躁充斥着。
乐毓眼神闪烁了下，然后转向别处，也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闭上眼睛缓了缓，回答道：“顾学良。”
乐毓总共见过顾学良两次。
第一次是小学二年级，那时候她并不知道他就是乐昕口中的顾学良，更不知道他就是自己的父亲。
第二次是大一的暑假，那时候顾学良已经神智不清醒了，同样不知道她是谁。
后来乐毓想起这两次见面也挺可笑的。
第二次见面后，乐毓就没再打算跟顾学良见面，对于她而言，顾学良和乐昕并没有什么区别。
直到从沈静云口中得知顾学良失踪了。
那时乐毓临近毕业，按照她原本的人生计划，应该和程径澜结婚生子，过再寻常不过的生活。
但她那时还并不清楚，程径澜有自己的人生计划，且跟她没有一点重合之处。
跟她在一起，也是因为得知她是顾学良的女儿。 程径澜入狱，让乐毓既定的人生计划作废，而在那时，又从沈静云口中得知了一些跟顾学良相关的事情。
或许是人在迷茫的时候，总需要有件事情支撑着你度过那一段难熬的时期。
这也是乐毓答应乐昕，和蒋慕周结婚的另一个原因。
蒋家在联盟医疗界的地位无人能及，二十多年前的基因改造计划，蒋家同样有参与。
乐毓第一个怀疑蒋家，并不是没有道理。
蒋慕周问：“梦里，你父亲是什么样的？”
乐毓摇了摇头，“看不清楚。”
沉默半响后，乐毓又说：“就看到一双眼睛，一直盯着我。但我确定，那就是顾学良。”
只是梦中那双眼睛，跟乐毓之前两次见过的都不一样。
蒋慕周“嗯”了声，没再继续问下去，伸出手臂将乐毓捞进怀里，手轻揉着她的后脖颈按抚她的情绪。
过了会儿，乐毓从蒋慕周怀里退出来，神色已然恢复平静，她看着蒋慕周的眼睛，问：“找到顾学良了吗？”
蒋慕周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下，“没有。”
听到这个回答，乐毓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沉默良久后，淡声道：“或许他真的已经死了。”
蒋慕周眼神晦涩，并没有接话。
乐毓并未注意到蒋慕周异样的眼神，转瞬调整好情绪，问：“我可以去海上工厂看看吗？”
“暂时还不行。”蒋慕周说：“海上工厂涉及的不仅是非法的基因改造问题，还涉及其他的违法犯罪活动，非军方人员不能进入。”
乐毓听完倒也不觉得意外，点了点头，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蒋慕周：“今晚就返航，预计明天下午能到南城。”
蒋慕周陪乐毓用了晚饭，便又去忙了。
紧绷多日的神经冷不丁松懈下来，乐毓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做什么。
原本打算出房间走走，但刚踏出房门，就发现各处都要军士值守，氛围冷肃。
晃悠了会儿，索性回房间找了部电影看。
电影是视频平台首页推荐的，是一部科幻片。
乐毓看电影的时间极少，也评不出好坏，不过她倒是看进去。
特效很好，剧情高潮迭起，一环扣一环。
直到电影到了尾声，乐毓才惊觉三个多小时过去。
放下电脑，起身活动了下肩颈，然后走到窗户边观察了会儿外面，游轮的行驶速度明显快了不少，应该已经开始返航。
乐毓站着吹了会儿风，然后去浴室洗澡。
快洗好的时候，浴室门从外面打开。
乐毓背对着浴室门，耳边花洒淋下的哗哗水声，所以她并未察觉到有人进来。
直到后背突然贴上一堵坚硬且滚烫的肉墙，她惊了下，下意识回头，还未看清，下颌便被攫住，湿热的唇带着粗重的气息压了下来。
乐毓还有些在状况外，未能投入跟上，以致于不会儿就感觉呼吸不畅，伸手抵着对方的胸膛推了两下。
蒋慕周稍稍退开，手拨开淋湿贴在她脸上的头发，鼻尖相抵，呼吸纠缠。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开口说话。
花洒淋下的哗哗水声将两人笼罩，逼仄的浴室里，像是将外界隔绝。
乐毓缓了缓，手沿着蒋慕周的胸膛往上勾住他的脖子，微微回侧过身，唇擦过蒋慕周的的，然后仰头贴上去，缱绻厮磨。
蒋慕周呼吸愈发沉重，手环紧乐毓的腰，含住她的下唇稍稍用力咬了口。
听得乐毓不满哼了声，他才笑了笑。
噙着低哑笑音问：“宝贝，我们多久没一起洗澡了？”
乐毓没答，因为她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关了花洒，抹了抹脸上的水，回头正视蒋慕周，盯着他的脸上看了看，摸了摸。
还是申永宁那张脸。
乐毓好奇问：“还能防水？”
蒋慕周被她的反应逗乐了，抓着她的手贴在脸上，用力揉搓了两下，“不然呢？”
“跟人的皮肤没有差别。”乐毓感受着掌心的触感，微蹙眉头深思了起来。
从知道另一个易容的蒋慕周后，乐毓就对这种易容方式十分好奇，可以把一个人的脸分毫不差的复制在另一个人身上。
蒋慕周：“其实就是人造皮。只是跟目前市面上的人造皮技术不一样，这种人造皮也是通过基因技术达成的，可以跟真实的皮肤完美衔接融合。”
基因改造计划刚开始的时候，就有团队在研究这项技术，只是刚出成果，还没来得及公开推广，就被封禁了。
当初是军方负责清理基因改造计划的全部工作，这项技术自然也落到了军方手上。
后来因为一些在战场上受伤的军士，军方才决定启动这项技术试应用。
事实证明，基因改造技术并不是错的，只看怎么去用。
早些年因为外界对基因改造技术过分敏感，所以并未对社会大众公开，近些年渐渐放松，这项技术应该会很快在医疗界得到应用推广。
乐毓沉吟片刻，心里还有些疑问，正要开口再问，嘴唇倏然被捂住。
“宝贝，现在聊这些，是不是太不解风情了，嗯？”蒋慕周低下头看着乐毓的眼眸，声音幽怨道。
乐毓眼睛轻翕了两下，眼底有少许不易察觉的慌乱。
这抹慌乱被蒋慕周捕捉到，他眼底染上几分兴味，“宝贝，你该不会在紧张吧？”
乐毓拉开蒋慕周的手，和他对视两秒后说：“……有点奇怪。”
这话有点矫情。
毕竟她跟蒋慕周对彼此身体早就十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