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第二日，太子便找了过来，他眉眼清冷，站在门口，长身玉立，
尽管有阳光照在他身上，也暖不透他着一身的清寒。
我行了一礼，他看着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本宫来了，你可满意？】
【臣女已经着人连夜整理好了东宫当初送来的东西，皆登记在册，殿下可一并带回去。】
说着，我将手中的册子递给萧元祁，他却没接：【这些东西，你自行处理就好。】
我也不勉强，轻声道：【臣女也不需要这些东西，既然殿下不想带回去，不如找个地方，将这些旧物全仍了吧，就从翠山扔下，殿下以为如何？】
那是他当初坠落的山崖，萧元祁目光微动，许是不知道我想做什么，没有反驳，
一行人拉着许多个箱子出了城，其中也包括萧元祁退回来的箱子。
山崖上风很大，我凝视着萧元祁的眼睛，从前他看我时，眼中有情，对他人则是疏离，而如今，他看别人有情，对我却冷漠之际，在他心中，我与柳晴之外的芸芸众生并无不同。
一滴晶莹的泪珠划过脸颊，我说道：【自从被选为太子妃后，宋嬷嬷对我就很是严格，因为被打手板哭过一次，就被罚抄了好几天的书，那时你心疼我，还给我讲了好多笑话，逗我开心。在你和爹娘面前，我的嬉笑怒骂，喜怒哀乐都不需要掩饰。】
萧元祁迎风而立，眼中不曾有半分心疼，只是有些不自在的开口道：【都过去了，何必再提？】
我眼泪越流越多，宛如断了线的朱利安，声音也不自觉带了哽咽，
【殿下，你真的，不怕有朝一日想起过往，会后悔吗？】
他坚定道：【不会。】
我打开萧元祁退回来的箱子，一眼便瞧见了一沓纸，翻开一看，喃喃道，
【幼年学字，会写的第一个字便是祁，还是殿下亲手教的。】
【没想到你还留着我练字时的废纸，可留下了又能如何，你已经忘了。】
将纸撕成碎片，我随手一撒，雪白的纸屑纷纷扬扬，随风而去，我继续拿起一荷包，
【这是殿下听闻臣女学了刺绣，非要缠着臣女做的。还有这平安扣，是臣女爬了几千阶石梯，去庙里求的，没用了，都仍了，谁捡到，就算谁的平安喜乐。】
东西都被扔下了山崖，落入冰冷的河水中，也不知会流向何方。
许是我今天出人意料的举动太多，又许是一件又一件旧物带出来的往事，让他有了几分动容，
萧元祁看着我，神色复杂，我与他对视：【殿下，是您说的，不会后悔。】
【若你日后想起来过往，后悔了，也别来找臣女。】
【姑娘放心，本宫不会。】他回答得不假思索，末了，无奈叹道：【李姑娘，脾气闹完了吗？】
我哭累了，现在心中已是平静如水：【臣女并非再闹脾气。】
【臣女就当，从前那个元祁哥哥从没回来，他就死在了这里。】
说罢我便转身离去，提着裙摆上了马车。
原以为从此之后我们两人应该是没有任何交际了，没想到一月后，萧元祁又发疯，
去了宫里求皇帝重新赐婚，把我当作什么？想娶就娶？想仍就仍？算怎么回事？
许是见我脸色很不好，面露不满，父亲说道：【华儿，这事儿你还是自己好好考虑吧。】
【若你真的不想嫁，为父拼着这张老脸进宫去找陛下收回旨意，大不了丢官弃爵，只要是你不愿意的事，有爹在，就没人能强迫你。】
母亲在一旁唉声叹气：【这太子殿下也是，怎么的就逮着我们一家的姑娘折腾？】
这边还没等我考虑好，东宫就来了人，说是太子传唤我。
正好，我也想找他好好问给明白，当初说好一别两宽，现在又来做什么妖？
一月后再见萧元祁，他对我还是那样的冷漠，浑身都散发着威严的气息，
和当初那个温文尔雅的他，简直相差太多。
失忆对一个人的影响，这么大吗？
06
萧元祁没有说任何废话，而是开门见山直接说道：【父皇的圣旨已经在路上了。】
【抗旨不尊的下场你们李家担不起，就算是开国大臣，也不能藐视皇恩。】
【即使父皇仁慈，放过了李家一条生路，将来本宫即位，你们的日子怕也是不好过。】
我气得捏紧了衣袖下的拳头，也顾不得他是太子了，质问道【你在威胁我？】
他毫不在意：【对，你可以这么想，但你能拿本宫如何？】
【你可真卑鄙。】我气得嘴唇都有些发抖：【那日在山崖上，你是如何说的？现在才过去多久点时间，便忘记了吗？殿下还真是好记性。】
萧元祁冷哼一声：【对，本宫就是记不住了，你能怎么样？】
这……这人也实在太无耻了一些，我后退了两步，他如此反常，非要娶我，难道是……
我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问道：【殿下是想起了曾经吗？】
他回道：【没有，本宫娶你，不过是看重你父亲武安侯手中的兵权而已。】
【本宫思来想去，武安侯手握重兵，将来你若是再嫁给了谁家的贵族公子，两家强强联手，本宫将来岂不是还有受你们钳制？倒不如直接将你纳入宫内，免去担忧。】
【而且只要你在宫内，你父亲自然就不敢生有二心。】
【你放心，日后只要你不为难晴儿，本宫自然会给你一个太子妃，甚至皇后该有的体面。】
我竟然还抱有一丝幻想，以为是曾经的萧元祁回来了，没想到……
【体面？那照殿下的意思，臣女还该谢谢你了？谢谢你为了权势，如此费尽心思算计我？】
萧元祁凌厉地看了我一眼：【安宁郡主，本宫让你做太子妃，是你的荣耀。】
【莫要如此不识好歹，天子之怒，你们李家承受不起。】
他说罢拂袖而去，我浑浑噩噩回到了侯府，刚一下走到大堂，便看见了等在里面的太监，
手里那明黄色的圣旨，刺得我眼睛生疼，难受得留下了两行眼泪，
最终我还是跪在地上，接下了圣旨，父亲心疼急了：【华儿，为父这就进宫去。】
【爹。】我拉住了父亲：【罢了，事已至此，女儿嫁。】
【违抗圣命，那可是重罪，不能因为女儿一人，而连累整个李家啊。】
爹娘将我抱在怀中，愧疚道：【华儿，委屈你了，是爹没用，护不了你。】
圣旨下来之后，宫里就开始了婚礼筹备，东宫和侯府都是一片喜庆的红色，
宋嬷嬷又拿出了那件华丽的嫁衣：【奴婢就说，能配得上这件衣服的，只有郡主您。】
出嫁那天，婢女们早早就开始给我梳洗打扮，华丽精致的头饰，高贵美艳的妆容，
我曾经无数次期待过这一天，想着元祁哥哥看见我穿新娘妆的样子，听着他叫我娘子。
可现在，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回忆起太子冰冷的话语和冷漠，我实在高兴不起来。
厚重的嫁衣压在我身上，难受至极。
太子大婚，礼节繁多，晚上我坐在床前时，感觉都快累得直不起腰了。
‘吱呀’一声，萧元祁推门而入，他揭开了红盖头，在嬷嬷的吉祥话中，同我喝了交杯酒。
宫人们服侍着我卸下了钗环便退了出去，空荡荡的寝殿中，只留下了我们二人面面相觑，
他沉默良久，直接拿起梳妆镜前的簪子，划破手指，将鲜血滴落在床上的白喜帕上，
而后说道：【以后本宫来你这里时，你便睡软榻上，床……】
我没等他说完，直接上了床：【凭什么？我不去软榻，要睡你去睡。】
萧元祁愣在原地，咬牙切齿叫出了我的名字：【李如华！】
不听不听，我用被子蒙上头，本来被他威胁逼迫，我心中就一肚子的气，
又看见他为了柳晴守身如玉的样子，我心中更加窝火，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
萧元祁最后还是走向了软榻，虽然睡着柔软的大床，可这一晚，我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心里满是委屈，泪水打湿了软枕，实在想不明白，上天为何要如此戏弄我？
第二日宫人们又为我梳洗打扮，进宫去见了皇后，皇后还是那般温柔，眼里对我有些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