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教授是不是来得太频繁了?”齐老头的脸突然出现在半空中。
我吓一跳:“您才是吧,昨天不是说不来了吗?”
“大新闻,袭击者身份是假的,她不是说92年去过日本吗,结果一查,她根本没办过护照,更别说出境记录了,而且,她声称麦芒为她写的那首歌,其实是麦芒写给镜儿的,镜儿当年在告别演唱会上还唱过。”
我说:“她以为自己是镜儿?”
“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估计是有人教她这么说,你说有钱人都在想什么,雇残疾人干这种事!”
许如清那种富家女,的确像能干出这种事的人。我拍处女作的时候,曾经找她来试过男主的妹妹,她那张包子脸,一脸的未经世事。许如清恐怕以为打一顿,英木黎就能知难而退,还好打错了,不然指不定萧觅现在怎么弄她呢。看看人家镜儿,分了手就客客气气地退出歌坛,听说后来得了子宫癌,一应治疗费用都是麦芒出的,她比麦芒大两岁,如今麦芒死了,她还没死呢。
夜里,我又听见陈狄安的呼吸声。我想睁开眼睛,可他的手盖在我的右眼上,指缝间透进来的光,像火车穿越山洞一样摇曳,我知道他哭了。
醒来后,我问医生,问护士,问护工,他们都说没人来过。难道能证明陈狄安来过的人,只有我自己?我开始减少止痛药的服用,以便在他到来的夜里,更为清醒一点。疼痛开始像浇不灭的火星,在我的睡梦里一闪一闪,我变得越来越容易惊醒,后半夜几乎睡不着。
夜里的天空是黑色的,太阳要出来时,就变成蓝紫色。晨光像某种化学试剂,使蓝色开始泛绿,紫色开始变黄,黄绿交界处是鳞波状的水粉色,太阳像一个化脓的伤口,雄心勃勃地灼烧着健康的皮肤。
我想不通为什么,陈狄安不再来了。一天又一天,隔壁的大爷出院了,再过去一个病房,新搬来的妻子老是在灯禁后和丈夫吵架,妻子说话又快又急,偶尔会哭,丈夫一直很冷漠,就像当年翅膀硬了的我和陈狄安。
那些年到底吵了些什么,我都不记得了。陈狄安,我已经把不同意你的,全都忘了。我是一座废墟,哪里都是你的遗迹。
这样一个夜晚接一个夜晚地等下去,终于有一天,医生告诉我,左眼的纱布可以拆了。
我慢慢张开左眼,世界像清新的风一样,一股脑涌到我面前。我交替闭上右眼和左眼,让自己在清晰和模糊间穿行,右眼就像被陈狄安施了法术,变得越来越模糊,掩盖掉他来过的一切痕迹。
当第二轮寒流突袭而至,我终于得了重感冒,每天喷嚏打个不停。医生怕刚愈合的伤口被流感病毒感染,又让护士把我的左眼封了起来。烧退了之后,我发觉右眼的透光率急剧下降,好像有人在钉木板,一锤一锤把我的右眼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