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我把影子塞到喷头底下,她一直在抖,连绑头发的发带都解不下来。我往她身上浇热水,她毫无知觉,完全冻僵了。我摸她的手,检查她的胳膊,把她塞到浴缸里,往她身上搓浴盐:“影子,你别吓我,说话,说什么都行。”
“春天的雨,是冬雪的腐烂。”
“啊?”
“侵蚀雪最快的,是雨。”影子把手伸到喷头底下,让下沉的水流四外飞溅,“你没发现,暴雨过后,那些隐匿在阴影下的白雪,都荡然无存了吗?原来阳光抵达不了的地方,雨能够抵达。”
我哇地哭出来,我不会再拍任何一个冬天,我不想记得陈狄安教给我的任何东西。
我刚从浴室出来,陈骆安就说:“我回思芒看看,要出大事了。”
齐老头知道影子回来了,连夜赶来看她。影子刚睡下,我浑身酸疼,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齐老头跟没遛的狗一样,在地上直打转:“阿真,你怎么搞定萧觅的?”
“什么?”
“《英木黎》的授权啊。”
我接过他手里的报纸,上面的字挤成一团,我说:“老花镜借我一下。”
“别卖关子了,萧觅都跟记者说了。”
“她说什么了?”
“她说影子参与‘提前离场’,是为了让英木黎相信,她有能力为她写一部出色的传记。”
“然后呢?”
“她同意把英木黎传记的拍摄权给台里,下周签约。”
“那影子呢?”
“影子作为咱们台的编剧,当然物归原主,而且她还送了影子一程,钦定她回来写《英木黎》。”
萧觅良心发现了?我回忆她刚才的态度,不会啊。
齐老头突然凑到我面前,为老不尊地挤挤眼:“说说,你抓到她什么把柄了?”
我放下报纸:“您又不是不知道萧觅什么人,我敢吗?”
“那她为什么放影子回来?”齐老头狐疑地看着我,“她可没少在影子身上下功夫,宣发费就得上百万,下那么大血本和台里打擂台,没道理突然举白旗啊?”
难道是陈骆安的功劳?我拿起报纸继续看,萧觅说的这些我非常熟悉,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又太魔幻了,怎么连齐老头编的瞎话,都能得到她亲口印证?
“您发没发现,萧觅只说了三件事?”我叫齐老头,“一是影子是台里的编剧,二是影子是《英木黎》的编剧,三是台里要拍《英木黎》。”
“你是说,萧觅在为我圆谎?”
“更准确地说,她是怕别人怀疑她。”
齐老头站起来:“我先回台里,要出大新闻了。”
齐老头的反应和陈骆安一样,我也不敢睡,就挂在网上看舆论走向。有关萧觅的新闻底下,“影子的入选是个误会”排在首位,接下去是“影子卧底思芒,只为写出好剧本”和“不做接班人,只做好编剧”,再往后是“英木黎一生将视觉化,传记已授权拍摄电视剧”。这太诡异了,竟然没人质疑整件事的戏剧性,没人关心《倒春寒》的收益分配,更没人去找英木黎求证——很明显,萧觅找人控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