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我了,还是说萧觅吧。”
“萧觅,比阿黎大三岁,她88年出国,比阿黎早三年。在伦敦大学里,她和阿黎同级,她学新闻,阿黎学英国文学。大学毕业后,她去中东当了五年战地记者,阿黎读完博士回国,她也一起回来了。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给阿黎出了不少特稿,可惜没引起什么轰动,后来她就改行给阿黎当经纪人了。”
听完这个介绍,我就是头再痛也听乐了:“我要是萧觅,肯定不乐意别人拿英木黎当坐标系介绍我。”
“但这是最准确的。”陈骆安说。
一个人怎么能一辈子做另一个人的影子呢?我有点理解萧觅的内讧了。
“生日快乐。”陈骆安突然说。
“啊?”我一看表,十二点零三分。
陈骆安拿出一根蜡烛,点着了噼里啪啦响,活像个带壁炉的房间。
我说:“这么好听,我就不吹了吧?”
“那礼物你收下。”
我看着他,已经准备好了推辞,可是陈骆安一动没动——“啊,”我反应过来,“酸菜是送我的?也是,它毛色的确像酸菜,我小时候总吃。”
“那你打疫苗这段时间,我先带酸菜回去,把该打的针打了。”
“好,一个月之后,我去接酸菜回家。”
我三十岁了,按老家的算法,其实是三十一。我怀疑在我妈肚子里,我就开始做那个梦了。三十一年来,我第一次不用在梦里避开所有人的目光,避开流言蜚语,避开一直亮着的监视器和那只小动物的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萧觅的电话叫醒,她刻不容缓地说:“你现在来思芒一趟。”
“影子怎么了?”我腾地坐起来。
“你一个人来。”萧觅挂了电话。
到了思芒,萧觅站在走廊里,穿着白衣白裤白风衣,简洁得使人看不到衣服,只注意到她严密包裹下的瘦削身形,她嘴上的唇彩掉了一半,在自然光下十分突兀。
她开门见山:“影子你带回去吧。”
我搞不清状况:“她签字了?”
“我现在顾不上她。”萧觅递给我一沓文件。
足足二十页,是影子跟她签的《“提前离场”新人扶持计划合作协议》,我粗略地看了一遍,版权、期限、收入分成,都没有太过分——
“看完了?”萧觅指指门边的碎纸机,“就当影子没来过。”
门里忽然传来微弱的响动,“更名”,影子双手扒在门框上,“《倒春寒》更了名我才走。”
“没必要,你就当误工费。”说着,萧觅把合同塞进了碎纸机。
在强白光的照射下,影子浮肿得厉害,像是足足胖了一圈,和那些嫉妒她爆红而丑化她的照片竟然有几分相像——
“我就不能留下来吗?”影子的身体顺着门框往下滑,“阿真,你帮我求求她,我想留下来,我想见英木黎。”影子在地上缩成一团,像是冷。
萧觅冷笑着:“你之前怎么不想见她?”
我蹲下来抱着影子,她的眼泪不停落下,我感到每一次颤抖后,她都好像更小了,她不停在我怀里流逝,就像被雨打湿的雪融化了。
我没有办法移动影子,她情绪激动,两只手死死扒住门框,反复说:“我没有抢她东西,我想当英木黎,不是要抢她东西。”
“你没有抢,是我塞给你的。”萧觅不耐烦了。
我问萧觅:“到底怎么回事?”
“你没有权利质问我,她现在连保密协议都不用签,你还想怎样?”
我被激怒了:“影子是个人,你为什么一会儿要她,一会儿不要她?”
“为什么我要她就来,我不要她不肯走?”萧觅反问我,“这难道不是她的问题?”
影子这个状况,我一个人没法把她带走,只好麻烦陈骆安过来。陈骆安在前面背着影子下楼,萧觅叫住我:“影子的事是我一个人造成的,跟阿黎没有关系。”
我要信你就怪了,我会搞臭你,搞垮你,搞死你,英木黎,你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