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二轮寒流突袭而至,我终于得了重感冒,每天喷嚏打个不停。医生怕刚愈合的伤口被流感病毒感染,又让护士把我的左眼封了起来。烧退了之后,我发觉右眼的透光率急剧下降,好像有人在钉木板,一锤一锤把我的右眼钉了起来。
夜里听见门响,我立刻坐起来:“陈狄安?”
“我在床右边,”齐诺兰问我,“要喝水吗?”
我急得说不出话,只能伸出手推他,生怕陈狄安走远了,没想到推了个空,我身子朝右一歪,差点从床上栽下去。
——“你看不见我在哪,是不是?”
我一惊,这才听出齐诺兰的声音在门口,他站在那没动过。
齐诺兰:“你左眼没问题,医生说最多戴200度的散光镜,右眼才是你的主视眼——”
“啊!”
齐诺兰一把抱起我:“带你去检查右眼,别怕。”
直到被推进巨大的白色仪器,在轰隆隆的运作声中,我才镇静下来——那个人一定是陈狄安,一定是他。
等我检查完,齐诺兰已经把齐老头叫来了。听医生说,我的右眼不但需要手术,而且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手术时间,照我最初的想法放任不管,右眼视网膜脱落的概率是80%,做手术能保住右眼,却会干扰到左眼尚有淤血残存的玻璃体,造成左眼视力的进一步恶化,甚至是视网膜脱落。
齐老头一面骂护士,一面骂我,骂完了发现我平静地躺在床上,几欲升仙,马上厉声问:“她不是聋了吧?”
于是我又被推进推出地检查,齐老头看我跟看见定时炸弹一样:
“你想什么呢,又不想拍《英木黎》了?”
“要不是诺兰发现,你准备瞒到什么时候?”
“你聋了吗?怎么不说话?你真想瞎啊?”
我就是在等齐老头这句话:“这只右眼,能让我看见现实里看不见的,能让我看见陈狄安。”
齐老头气得直接把亲儿子攮出门外:“你把陈狄安给我找来!他不来你捆也要给我捆来!”
我终于见到了陈狄安,但不是马上,也不是在三小时后齐诺兰返程时,而是三天后,右眼动手术这天——严格意义上讲,我并没有见到陈狄安,因为备术需要,我两只眼睛都被蒙了起来。但当我被影子的指尖刺痛,当她汗潮的掌心忽然变得冰凉,我就知道,陈狄安来了,而且他不是一个人,英木黎一定也来了。
我听见英木黎说:“我把狄安给你带来了。”
陈狄安没有说话,我听到他进病房后只走了两步,应该在病床的右侧,离我至少两公尺。也就是说,这个距离,我伸出手,还要他上前一步才能接住。
所以我并没有伸手。
房间里没有一个人动。
我听见英木黎冲着门的方向,声音里是按捺不住的恼怒:“你不是你大哥,你大哥没有这样的机会。”
话音刚落,我就听见一串脚步朝我移过来,他越走越快,几乎跌跌撞撞。影子在密集的脚步声中咬紧了牙,然后我听见“嘶啦”一声,她从嘴唇上撕下一块皮,我的胳膊应声砸在床沿上,我简直不敢相信那是陈狄安,他竟然握住了我想伸未敢伸的手——
“正好陈导来了,不然我真的没法说出口。我爱你,我是齐诺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