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的预感划过程萌的心头，她赶忙往家里跑去，娘亲和姥姥可千万别有事。
离得近了，程萌听见屋里传出来娘亲的哭声。跑进门时候，院子里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影，人影左手捂着脸，身上有浓重的煳焦味，直接把程萌撞到门框上，自己慌不择路也朝着北边跑了。
挺瘦小的一个男人，戴着狗皮帽子，帽沿压得很低，好想什么时候见过。
程萌顾不上追他，西房里哭声和浓烟都在不断冒出来。进到屋里，眼前的景象让程萌大吃一惊。
地上四散着火棍，姥姥斜着躺在灶前，娘亲趴在姥姥身上哭喊得声嘶力竭，姥姥却没有一声回应。细看地上还有一滩殷红的血迹，姥姥的头似乎是磕到了灶台角上。
此时，正有一簇火苗已经顺着柴禾燃到了娘亲的身上。程萌急忙进去扑灭了娘亲身上的火，拉住她的衣服把她往外拽。可一拽之下娘亲的上衣竟然脱下来一半，素色的肚兜斜搭在身上，神色慌张凄凉。
娘亲这是遭了非礼，把衣服给娘亲胡乱套上，程萌心间无数疑问，可也得先去看看姥姥。
姥姥头上的伤口极深，把姥姥花白的头发都染了颜色。离近了看，老太太眼睛是微睁着的，眼角还有泪水流出，嘴唇在艰难蠕动。
“姥姥，姥姥。”程萌从灶膛里抓了一把草木灰撒上去止血，把头靠近姥姥，想听清楚。
“刘大大…成。”刘大成是刘小娟的大哥，姥姥一把抓住程萌的手，她的老命不要紧，事情得先说清楚。
程萌刚出去，刘大成就进来按住杨莹非礼，杨莹挣脱不开，还是老太太拼了命用灶膛里的火棍烧了刘大成一身。刘大成一个回手却将老太太掀翻在地，头正撞在灶台上。
“你娘…死也不能…不能嫁给他。”姥姥一直都是硬气的人，此时眼看见女儿被人欺负，只恨不能把他千刀万剐。
“我知道，我知道的，姥姥，咱们先去北屋。”原本程萌以为也就是一伙惯偷，一人负责声东击西，一人进到屋里偷抢财物，可没想到是这兄妹俩说媒不成要明抢。
这世间，女子地位低微，极重名节。娘亲本就神志不清，要不是姥姥护着，刘大成把生米做成熟饭，到时候她们又有什么办法。
泪水被程萌硬憋回去，现在她得先把自己家三口人从这火里救出来。
火苗已经基本都灭了，但烟依旧怄得厉害。程萌胡乱拿了几块布子，三个浸湿了给娘亲、姥姥和自己掩住口鼻。剩下干净的则都用来包扎姥姥头上的伤口。
“姥姥，姥姥，萌儿抱你去北屋，咱们到了北屋就好了。”程萌不敢乱动姥姥的身子，可这边又是水又是烟。眼下她又不敢离开，唯一能指望的只有眼前这个疯傻的娘亲。
按照以前记得的一些急救常识，程萌用床单把姥姥牢牢捆在自己身上，又用屋里的大簸箕放在姥姥头下直到肩膀的位置捆好。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了。
姥姥身形瘦小，一会只要她弯着腰走路，姥姥的身子就不会动。但问题是，她站起来的那一下需要一个人在后面帮她一把。许久，娘亲总算明白了程萌的意思，娘两个合力把姥姥安置到北屋的炕上。
姥姥状态不好，程萌又不敢再次离开，只能把被子给姥姥盖好，又兑了一碗糖水用勺子慢慢喂到她嘴里。
“我要是死了，就埋在村里，跟你姥爷作伴。”老太太心里明白，这一关自己未必过得去。
“姥姥，别说这话。”程萌心里凄凉，刚才她还跟姥姥聊以后进了城里的幸福生活，没想到转眼就有了这么大的祸灾。
“我要是好了呢，就跟你去城里，咱们早些走，再也不回来。”原本她打算女儿外孙女进了城里，自己一把老骨头还是应该落叶归根，守在村里的。没想到，刘小娟兄妹两个如此恶毒，自己的儿子如此糊涂。这一回若能活，她宁愿死不归葬，也要离开这里。
“嗯，姥姥，娘，我们明天就走，再也不待在这村子里了。”
杨莹的脸上全是烟熏的黑灰，神色麻木，刚刚的事情好似忘了一般闭口不提。大夫说过，她的病最是不能经受刺激。
程萌急在心里也不敢去问她。只盼着家里快有人回来，自己好去请大夫来看。
此时，门外却是又有声音传来。北房东边两件屋的门都上了锁，程萌定定心神在窗边张望，一心盼望回来的是阿凡。
“萌萌，萌萌，”可偏偏出现的是村长杨大勇家的儿子福娃，二十的年纪心智如同小孩。杨大勇和他媳妇张春花托人来说过几次亲。姥姥怎么舍得程萌嫁个傻子，都推脱了过去。
可现在福娃五大三粗的身子堵在西房门口，看见里面没人停顿了一会就朝着北房过来。破败的小门，被福娃一脚踹开。
福娃虽傻，却也有七情六欲，他喜欢萌萌。想到这次是娘让他来把萌萌娶回家的，心里就乐开了花。转过通着的小门，萌萌就在眼前。原来萌萌是跟他躲猫猫玩呢！真好玩。
“你要做什么，谁让你来的。”程萌把手里的棍子举在身前做防护，但实际上，连她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棍子再粗，自己手上力气小，是不可能挡得住福娃的。
“做，做那个事，是你舅妈，那个丑丑的要我来找你做那个事。”福娃满脸通红，他家里刚来了一个丑女人，给他喝了一杯怪怪的水。从那之后他就一直觉得自己有点不一样。
他不机灵，可是刚才娘亲和丑女人都告诉他，萌萌已经是他老婆了，但她要逃跑，所以他要先跟萌萌做那个事才行。
那个事福娃是懂得的，他悄悄看爹和买来的丫头满月做过好多次。而且，他自己现在也特别想要做。
“滚。”姥姥听见自己的儿媳居然还有更阴损的招数，当下是尽全力把身边的碗砸向福娃，“我杨家再不要刘小娟这样的儿媳妇。滚，滚，滚。”
孱弱的声音让人觉得特别难受，姥姥年岁大了，顷刻之间遭了好几层的打击。她一生好强似乎成了一个笑话，一口气堵在心口硬是呕了一口鲜血出来。说完几个滚字，她整个人身上没有一丝力气，眼睛半开半合，分不清是醒着还是晕了过去。
杨莹坐在旁边，依旧不说话，不做事，甚至不抬眼皮，整个人好像入了另一个世界，这里的一切已经与她无关。
福娃被骂也不懂怎么回事，愣了一会儿，又觉得身上不舒服，他想抱萌萌，丑女人说抱了萌萌他就不会难受了。
“你要娶媳妇，娶她去，滚。”程萌把刘小娟恨透了，对着福娃也没了平日的怜悯。
刘小娟打的好算盘，要是娘亲嫁给刘大成，自己嫁给福娃，那刘小娟不仅仅能得了这个院子里的摇财树，还讨好了杨大勇一家，还能让程萌一辈子都困在这村子里。
到时候，程萌为娘亲能好好生活，自然要听他们话，给他们挣钱。
古人说怀璧其罪，真是诚不欺我。
“媳妇，媳妇。”福娃想起了娘亲的话，他得跟萌萌作了那个事，才能娶萌萌当媳妇，他觉得自己着火一样滚烫，原始的本能让他几步冲上去，想要抱住程萌往地上扑去，“我要娶媳妇。”
福娃高大笨重，程萌的棍子打在他身上反倒被他一把抓住夺了过去。因此，程萌躲躲闪闪着向西边过去，那边有许多土垒的草莓笼子，还有葡萄枝干盘卧，应当可以拖延一段时间。
程萌心里盘算着，南边的房顶上都是蒙的旧棉被，一会她想办法把福娃哄远，自己踩着葡萄架子爬上房顶，直奔里正家找人求援，再去孙大夫家求他来看看姥姥和娘亲。
“福娃，你去把那边的葡萄摘下来，甜，好吃。”程萌翻过几个草莓笼子，试图分散福娃的注意力。
福娃贪吃，顺着程萌说的，往东北上看去，脚底下不知被什么东西搬了一跤，整个人压在草莓笼子上面爬不起来。
程萌趁机把身子探出了屋顶，她踩着葡萄架子，使劲儿往上窜，左腿刚上到屋顶，右脚却被一双大手抓住了。
“萌萌，萌萌，”福娃好不容易站起来，整个人更加迷糊，他的高度正好看见程萌的脚在半空摇晃，于是，用劲攥住程萌的脚。
挣脱半天，程萌才好不容易翻上屋顶去，鞋却被福娃扯了下去。
房顶上，程萌心砰砰乱跳，顾不上管鞋，也不敢停留。看一眼头上青天，她快步往北边，打算从房子后面跳下去，却突然觉得整个房顶都在抖动。
福娃力大，他身上药劲本就难受，又加上程萌从他眼前消失，整个人发都了狂，将屋里的葡萄架子一把拽住，使劲探上房顶，摇晃摇晃着想要像程萌一样上到房顶上来。
可这葡萄架子内外皆有，房顶又年久失修，让他三两下折腾的，东半边整个房顶都向下塌了过去。
几乎是瞬间，程萌又如同坐滑梯一般掉回了屋内。满屋烟尘里，程萌感觉自己被粗暴抓起，放到一处突起的葡萄架上。
福娃的脸上有不少伤痕，但更明显的是他粗重的呼吸。福娃不是全傻，他知道萌萌这是要跑，所以，用左手紧紧扣住程萌的脖子，右手解开了自己的裤子，又在程萌腰上四处乱摸，想着扒下她的裤子。
程萌绝望了，前街是热热闹闹的庙会，人都不在周围，就是再大的动静，谁又会来救她呢？即便来了，应该也是看笑话的吧？这么多年，自己在这里与人为善，到头来还是落了一个笑话的地步。
可她真的没有力气了，不再叫喊，也不再挣扎。
等上一会儿，张春花必然带着会那些好亲戚好邻居一起出现，一起见证她是个不要脸的贱人，一起告诉她杨大勇家愿意要她是她求不来的福气，她该高高兴兴自己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