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这才看了他一眼,施舍般:“行吧,那你要好好带我玩哦。”
我努力了很久,沈故眼里都没有我,每次见我只想发泄欲望,但是对她不一样。
所有人都对她不一样,所有人都爱她。
我羡慕她也嫉妒她。
尤其是沈故说要带她去游乐场的时候,我对她的嫉妒达到顶峰。
记忆里依稀有人对我说,我以后带你去游乐场玩,带你坐旋转木马,带你坐摩天轮,带你……
我感觉有什么在复苏,闭上眼睁开眼,闭上眼睁开眼,重复几次后,我重新看见了这个世界,不是透过婉婉的眼睛。
游乐场很大,摩天轮在不停的转着,长长的队伍排着。
沈故说:“再等等,马上就轮到咱们了。”
我伪装成她的样子:“好呀,沈哥哥。”
沈故眯着眼看我,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婉婉?”
我有些惊慌,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是我。”
沈故很失望:“你不是婉婉,你怎么又傻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拽着他的衣角,一声一声的叫沈哥哥。
他越来越烦:“不要学她,你喊的很难听。”
他说完,转身就走。
四周都是人,这些人对着我指指点点,变成了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仿佛一口就能吞下我。
我突然感觉很害怕,尖叫一声,拼命的往前跑,完全不知道跑到哪儿了。
5
直到来电铃声将我惊醒,是哥哥打来的,我赶紧接电话,哭着说:“哥哥,我害怕。”
哥哥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我,因为我说不清楚自己在哪,我是一个傻子。
他盯着我,神情难掩失望:“咦,乖狗狗回来了啊。没意思,真没意思。”
我拉着哥哥的手:“哥哥,我想回家。”
哥哥举着我们十指相扣的手,用另一只手把我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冷漠地说:“那里是我的家,不是你的家。”
说完,转身开门,上车开车,动作一气呵成。
我跟着车往前跑,怎么追也追不上,看着他的车越开越远,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街道。
我哇哇大哭,没一会儿,哥哥又回来了。
他打开车门,叹气:“回家吧。”
我扑到哥哥怀里:“哥哥,不要丢下燕燕了,燕燕会乖的。”
哥哥发出古怪的笑声,笑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说:“我可不希望你乖。”
回到陆家,叔叔见到我,笑着问我今天玩得高不高兴。
我怕叔叔也像沈故一样认出我不是婉婉,不敢看他,点点头,小声地说:“高兴。”
叔叔走过来,一把捏住我下巴,强迫我抬头。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她去哪里了?”
叔叔冷着脸的样子像会吃人的怪兽,我吓得瑟瑟发抖,求救似的看向哥哥。
哥哥嗤笑:“她不就在这里吗?”
叔叔没搭理哥哥,脸上挤出温柔的笑容,低声问我:“燕燕和婉婉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老实说:“上次下大雪,我又冷又饿,醒来她就出现了。”
叔叔恍然大悟,说:“燕燕上次跑出去没和叔叔说,太不乖了,要受惩罚。”
我解开扣子:“叔叔要在哪里惩罚燕燕?”
哥哥怪笑几声,离开。
叔叔冷着脸把我关在别墅外。
夜晚,很冷很冷。
哥哥在二楼窗户看我,我向他招手,喊他:“哥哥。”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猛地一拉帘子。
我被关了一夜,冻了一夜。
第二天,叔叔见到我,目光带着些期待,但最终还是失望。
哥哥:“看来那方法不管用啊,没治好你。”
我说:“我没病。”
哥哥:“傻子就是傻子,笨死了。告诉你吧,大家都喜欢婉婉,想你消失,让婉婉回来。”
我不想消失,我依稀记得有人曾对我说……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我开始学婉婉的一举一动,然而他们都能认出来。
叔叔见我就不喜:“你少在我面前晃。”
沈故:“你别学她,你这样很丑,让我想吐。”
哥哥直摇头:“你再怎么装都不像,傻子就是傻子,没人会喜欢傻子,只会欺负傻子。”
我不知该怎么办,直到叔叔带回来一个戴眼镜的医生。
他说这个医生是来给我治病的。
可我没病呀。
我跟他们说他们不信。
哥哥听烦了:“他们什么都知道,他们就是想让你消失,想婉婉回来,明白没?不被喜欢的人没有存在的必要。”
我想不明白他们怎么就不喜欢我了。
他们和我玩游戏的时候,都说我很乖很讨喜。
6
这天,叔叔难得温柔地和我说话:“不怕啊,睡一觉病就好了,到时候叔叔带你参加舞会。”
我刚来这个家的时候,哥哥没有那么讨厌我,叔叔会给我讲睡前故事。
灰姑娘的故事真好听,我也想参加舞会。
但叔叔没带我去过,带婉婉去过。
灰姑娘是参加不了舞会的,会惹人嫌,去参加舞会的是变成了公主的灰姑娘。
我依旧感激:“谢谢叔叔。”
我想和哥哥说话,但哥哥没给我这个机会,在我开口前离开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就是想谢谢他,他大概不需要。
不知为什么,我特别特别想见沈故,但他没有来。
我去了一间纯白色的房间,坐在椅子上。
医生温柔地说:“别担心,很快就结束了。”
他拿着一块怀表在我眼前晃,我很困很困,快睡着时,我对医生说:“麻烦你帮我把灰灰埋在花园里。”
他问:“灰灰是谁?”
我说:“是我的朋友,被我藏在枕头底下,我不希望灰灰的结局是垃圾桶。”
医生答应了。
人真好。
我的世界一片白茫茫,只有一条小路。
我沿着一条小路一直往前走,很快,四周出现青山。
前面有两个人,爸爸和妈妈。
我赶紧追上去。
妈妈生得很美,穿着漂亮的衣服,戴着首饰,连逃跑都穿了双红色高跟鞋。
爸爸牵着妈妈的手,脸上满是宠溺的笑:“蓁蓁,你把鞋子扔了,回头再给你买。”
妈妈笑着应了,毫不犹豫地一脚踹掉高跟鞋。
他们两个一路跑着,像是自由的小鸟。
身后有人在追,但没追上他们俩。
妈妈大喊:“我自由了,才不要什么和陆家的婚约,我只要你。”
爸爸带她在路边买了一双便宜的小布鞋,“我给不了你最好的,但我一定能给你我能得到的。”
妈妈很感动,紧紧的抱住了这个穷小子。
前方有一座大山挡住我的路,我拼命的翻山越岭,终于见到了小小的乡间诊所,有孩子哇哇叫的声音传出来。
“不好了,孕妇大出血——”
那只是一个乡下诊所,医疗设备并不全面,隔了两天才到城里的大医院,一检查,妈妈伤了身子再难有孕了。
奶奶没给妈妈好脸色:“没用的东西,生个赔钱货出来,难道我们家的根儿要断了吗?”
妈妈和家人决裂,跟着爸爸私奔,回到大山里,却要被奶奶骂不下蛋的母鸡。
妈妈根本忍不了,抱着孩子争执:“在外面生男生女都一样!”
奶奶破口大骂:“屁的一样,在我们这里没生儿子就是断子绝孙!天赐,你嫂子很能生,都生三个男娃了。你和你大哥换个妻,让你嫂子给你生个男娃,留种!”
妈妈要被气死了:“什么恶臭习俗,我要离开这里!”
爸爸夹在两个女人中间,不吭声,实在烦了,收拾行李走了。
天上阴云密布,转瞬,大雨倾盆而下。
我拼命的跑,想躲雨,终于跑到了一户人家。
家里面连灯都不点,就为了省钱。
闪电划过,妈妈憔悴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7
紧接着一声雷鸣震天响,妈妈吓得捂住耳朵,大叫着爸爸的名字,可这家里只有母女俩。
我吓得哇哇大哭。
妈妈大吼:“别哭了别哭了,你他妈别哭了,哭得我烦死了啊啊啊!”
她一把抓住我,疯狂地殴打,边打边喊:“我让你别哭了,别哭了啊啊啊——”
阴云散去,雨停了。
妈妈看着我身上的伤,抱头痛哭。
我已经能从妈妈身上看到衰老的痕迹,一点没有当年的漂亮。
黑夜过去,天亮了,太阳升起,夏天的烈日烤得人难受。
妈妈照着镜子,又老又丑,她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她对着五岁的我拳打脚踢,发泄着满腔恨意:“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不会是这样!”
她受够了这样的人生,孩子拴不住她了。
她想逃,被奶奶绑在家里,用一条很粗的铁链。
大山里穷,非常穷,根本没人愿意嫁到山里。这里的女人,不是被人拐来的,就是买来的。
按道理这些女人应该互相扶持,但她们没有,她们选择认命。
妈妈不认命,只要抓着一点机会就逃,但没一次逃掉。
奶奶一吆喝,整个村的人都出动去抓妈妈。
奶奶拿着粗粗的棒槌,往死里打妈妈。我扑在妈妈身上,保护妈妈。
挨了奶奶两棒槌,我昏过去。
意识模糊中,听到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喊。她喊我名字,燕燕,燕燕,我的燕燕,我头一次觉得我的名字很好听。
奶奶舍不得我死,她经常念叨,说我长得好看,长大后定能卖个好价钱,能给老大家的三个男娃买媳妇。
奶奶给我钱,让我自个找乡镇医生开药。
我没去,偷摸把钱攒下来。
转眼,又到了寒冬,白雪皑皑,天地间一片干干净净。
村长的儿子死了,他怕他儿子到地底下没人暖被窝,要卖个媳妇儿给他儿子作伴。
村长给的钱多,奶奶毫不犹豫地卖了我。
我偷了奶奶的钥匙,打开锁链,又将这几年攒的钱给妈妈。
妈妈红着眼说:“妈妈带你逃,这里的人都是畜生。”
我们在大山里东躲西藏,走了三天,才出大山,来到汽车站。
奶奶带着一群人守在汽车站,妈妈把钱给我,又给了我一块漂亮的玉佩,要我去京市找沈家。
妈妈去引开他们,我趁机上了车。
此后,我再也没见过妈妈。
出了大山,到了完全陌生的县城里。
身上的钱很快就花光,我只能到处流浪。
别人见到我,指指点点后,总会说一句可怜啊。
接着又说村里另一个人比我还可怜。
那人便是阿故。
阿故他妈以前是做小姐的,从良后找了个老男人结婚,生了个儿子。
老男人有天发现阿故不是他亲生的,就变了。
酗酒,打人。
阿故他妈受不了,卷钱跑了。
老男人将火气全撒阿故身上,天天打他。
阿故被打得受不了,就偷拿老男人的钱想跑,谁知被老男人逮了个正着,老男人往死里打他,把人打得只剩一口气就不管了。
那天下着大雨,我把阿故拖回了垃圾窝。
8
“我养你吧。”
“你?”阿故只看了我一眼,不屑道,“你自己都要饿死了。”
我掏出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装着剩饭剩菜,我献宝似的递给他。
阿故一开始嫌弃垃圾桶里捡的饭菜太脏,不肯吃。
我说,不吃就要饿肚子,饿肚子的感觉很难受的。
阿故没理我,但他饿了一天就受不了了,不嫌弃饭菜是捡来的,几大口就吃光光了。
他教我捡废品卖钱,卖的钱用来生活,以及给他买药。
我原先不知道捡废品能卖钱,只在垃圾桶里翻找吃的用的,所以没人找我麻烦。
后来我开始捡瓶子、纸盒子去卖,就有乞丐来找我,打了我一顿,警告我说,这块地儿是他们的地盘,地面上的瓶子罐子纸盒子都是他们的,不许我捡,否则见我一次打一次。
阿故见我受伤,跑去和乞丐打架。
回来时鼻青脸肿的,我跑去小诊所买药买绷带,给他上药,包扎。
再后来,他隔三差五就带着一身伤回来,久而久之我能很熟练地给他处理伤口。
我是从大山里出来的,不懂常识,阿故就充当小老师,教我。
他会告诉我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鬼,是坏人。
坏人有很多种,亲的,不亲的,好看的,不好看的,都可能是坏人。
他让我瞪大眼睛仔细分辨,我使劲瞪眼,眼睛都瞪疼了,也分辨不出来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他便笑着揉了揉我脑袋,说,小傻子。
因为学会了挣钱,我的吃穿用度都比以前好了不止一点。
我俩过得很快乐,直到那天我卖完废品后,回收站的老头儿不让我走,他拽着我去里屋,朝我身上扑。
我害怕地大喊大叫,他揪着我头发扇我脸。
阿故突然出现,拿着一个酒瓶就往老头脑袋上敲,敲完就带着我跑。
我们回到垃圾窝,他说,我们得离开这里。
到了车站,我们的钱只够一个人坐车。
我还记得那天他说的话。
阿故先离开一段时间,赚到钱就回来接燕燕。
阿故最喜欢燕燕了,不会丢下燕燕的。
阿故不骗燕燕。
我点头,把妈妈给我的玉佩给了阿故,说,我相信阿故。
阿故上了车,我跟在车后跑。
他从窗户探出脑袋,不停地向我挥手:“小媳妇儿,等我回来。”
我红着脸回应他:“我会一直等你的,一直一直等!”
阿故走后,我被老头儿的婆娘抓走,她对着我又打又踹,说我不要脸,说我勾引他老公。她让我滚出村子,不然见我一次打一次。
我带着一身伤回到垃圾窝,那群乞丐也来找我,不许我捡废品卖。
我每天都在挨揍和饿肚子中度过,我不敢跑,我怕跑了,阿故回来会找不到我。
那天,老头子的婆娘不知道抽什么疯,逮着我往死里打。
我昏死过去,醒来后再医院。
医生说什么永久性脑损伤,智商退回到六七岁。
我听不明白他们说什么,只听他们其中一人说了一句,傻子,真可怜。
从那天开始,我就是一个傻子了。
9
医生联系了警察,警察查到了我身世,又把我送回大山。
我见到了爸爸,爸爸已经很老了,再不是那个凭借容貌就可以勾引到豪门贵女的英俊男人了。
他一脸嫌弃地盯着我:“妈的,变成傻子了,也不知道陆家要不要。”
村里的人羡慕不已,说爸爸在外面染上赌瘾,欠了一大堆高利贷。
想回来卖老婆,发现老婆被他妈磋磨死了。
正愁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当初跑掉的女儿回来了。
虽说人变傻了,但脸蛋还是很漂亮,想必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爸爸让奶奶把妈妈穿过的几条裙子改小了,让我穿,带我离开大山,去京市。
“要听话,要乖,要让所有人喜欢你。”
“燕燕,会乖乖听话的。”
一张又一张的面孔出现在我面前,他们衣冠楚楚,人面兽心,我赤身裸露,衣不蔽体。
“消失吧,快点消失吧,没人喜欢你。”
“不,我有叔叔……叔叔喜欢我。”
“叔叔以前喜欢的人是你妈妈,只把你当替身,不是真的喜欢你。”
“我、我有哥哥。”
“他只把你当小狗一样逗弄,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我还有沈故……”
“沈故喜欢的是身体里的另一个你,是婉婉,不是燕燕。燕燕,是多余的那个。”
有人不厌其烦的在我耳边说,说没人喜欢我,说我的存在只会让人厌恶,说大家都希望我消失,说大家都想婉婉回来,聪明漂亮自信大方的婉婉。
我觉得他说的对,没人在乎燕燕,没人需要燕燕,所以,消失吧。
我跌进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
等待很难熬,渐渐的都产生了困意,陆枭靠在皮质的沙发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对于他而言,那个女人的悔婚毫无疑问是一场噩梦,让他成为了一个笑柄,他内心总有一块是空洞的,任何东西都填补不了。
直到燕婉出现,那个卑劣的男人卖女求荣。
他多年难以愈合的病突然好了,甚至想开香槟庆祝。
小傻子要没了,一个完美的初恋情人要诞生了,能够安慰他逝去的青春以及老去的岁月。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牵着燕婉的手。
燕婉突然松开,开始往前走,走的越来越快,就像她妈妈当年在奔跑一样。
陆枭不喜欢,喊她的名字,“燕婉,停下来。”
燕婉停下来,回头笑着说:“叔叔,燕燕要走了,再见啦。”
那笑眯眯的面孔,说着诀别的话。
陆枭想要抓住她,却被一阵喧闹声吵醒。
他睁开眼睛,发现躺在床上的少女已经睁开了眼睛。
少女有着清澈的眼瞳,里面蕴藏着万千情绪,不像一个傻子,呆呆愣愣。
陆枭高兴不已:“婉婉,你醒了,恭喜你,做回正常人了。”
陆泽亦是走了过来,眯着眼:“你回来了,以后的日子会有意思得多。哈,应该开个party庆祝一下,你的新生。”
“呵,以后的日子肯定有意思。”
婉婉死死地抓着身下的床单,借着低头的动作,将心里的情绪全部藏起来。
10
婉婉和傻子燕燕不一样,婉婉做事进退有度,完美无比,叔叔对她很满意,渐渐地不再限制她的自由。
而这,正是婉婉想要的结果。
这一日,婉婉瞒着所有人,给爸爸打了个电话。
爸爸接了电话,一听是燕婉的声音就想挂掉。
婉婉说:“你想不想赚钱?”
当初男人靠卖女儿得到的钱投入赌场,想着翻身回本,谁知输的干干净净。
高利贷找上门,威胁他,要是下个月不还清,就砍断他双手双脚。
男人整忙着四处筹钱,听到燕婉这话,立马问:“我的乖女儿,你有什么赚钱的渠道?”
婉婉笑着说:“如果我是陆枭的女儿,自然要多少钱有多少钱。”
“你又不是……”
男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越来越亮,“乖乖,你不傻嘛。”
婉婉知道爸爸是个什么货色,开始数着日子等他作妖。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爸爸就找到陆家来了。
他说要用一个秘密换点儿钱,如果陆枭不听肯定会后悔的。陆枭不缺钱,让他说。
他说燕婉并不是他的女儿,而是陆枭的亲生女儿!
当年,有人给他一笔钱,又给了他一份资料,让他扮演资料上所描述的人设。
他按照雇主要求,勾搭京市名媛沈蓁蓁。
没多久,沈蓁蓁就对他一往情深,甚至为了他放弃联姻,跟着他私奔。
只不过沈蓁蓁跟他走的时候,有了身孕。当初他打造的人设就是深情人设,自然不可能让沈蓁蓁落胎,怕功亏一篑。
叔叔根本不信爸爸的话,叔叔的确在醉酒后与沈蓁蓁发生过关系。
但那是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倘若沈蓁蓁真的生下孩子,孩子至少二十多岁,和燕婉的年龄对不上。
爸爸说我其实二十多了,我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看上去瘦瘦小小的。
爸爸拿出许多真真假假的证据,叔叔没去所谓的证据,问爸爸是谁让他骗的我妈妈。
叔叔给爸爸转了五十万,只要他说出那人是谁,立马再转五十万。
爸爸说了名字。
爸爸没出陆家的大门就被警察抓了,原来叔叔早就报了警,以敲诈勒索的罪将他送进大牢。
妈妈是叔叔心尖上的白月光,爸爸是造成妈妈一生不幸的罪魁祸首,叔叔不会放过他的。
爸爸的话或多或少在叔叔心里留下了痕迹,他不再睡婉婉。
又过了段日子,他带婉婉去做亲子鉴定。
他对婉婉不设防,婉婉比他先看到结果,结果显示两人没有血缘关系。
婉婉换了亲子鉴定的报告单。
当叔叔看到后,情绪激荡,当场昏迷。
婉婉拨打了急救电话,叔叔醒来后,更改了遗嘱,将名下所有资产全留给婉婉。
哥哥来医院看叔叔,婉婉拦着哥哥,脸上露出挑衅的笑容:“陆泽,你爸改了遗嘱,将所有资产全给了我,包括公司股份哦。嘻嘻,你什么都没有哟!”
“你说什么?”
哥哥不敢置信,用力推了她一把,怒不可遏的推开叔叔房门。
11
很快,争吵声就从病房里面传了出来。
“为什么要把财产全给她?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妈妈吗?她是被你逼死的,你亏欠我,亏欠我妈,陆家的一切都是我的!”
“你还有脸在我面前提你妈?拜你妈所赐,我做了畜生!婉婉是我亲生女儿,你妈害了她和她妈妈!”
“不、不可能!你骗我!”
陆枭把自己找私家侦探调查的证据甩到陆泽身上。
陆泽的母亲谢韵与沈蓁蓁是好闺蜜,谢韵爱上沈蓁蓁的未婚夫陆枭,奈何陆枭对沈蓁蓁情根深种,她去勾引陆枭,陆枭根本不为所动。
后来,就找了个爱情骗子,打造成沈蓁蓁的梦中情人,去骗沈蓁蓁。
她成功了,沈蓁蓁与家族决裂,与骗子私奔,而她如愿以偿地嫁给陆枭。
婚后,陆枭根本不着家,找了一个又一个的替身情人。
久而久之,谢韵得了抑郁症。特别是生下陆泽后,抑郁症更严重了。
没过几年,就当着陆泽的面跳楼自杀。自杀前,对陆泽说,她是被陆枭和三儿们逼死的。
她成功地把她的儿子变成了一把复仇之刃,只要陆泽不死,刀尖永远对向陆枭和陆枭身边的女人们。
婉婉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哥哥和叔叔争吵,面容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接连经受了几次打击,叔叔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他自知时日无多,便找来职业经理人打理公司,替婉婉把所有后路都铺好,奈何婉婉转头就把公司股份卖掉。
叔叔气得中风了。
婉婉盯着瘫在床上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的叔叔,笑了。
“其实我不是你女儿,亲子鉴定是假的。”
婉婉坦白了她设的局,不仅拿到了陆家的财产,还借陆枭的手将人渣父亲送进大牢。
还有那个葬送妈妈一辈子的村子,村里的愚民们因为买卖人口,全都判了罪。
知道一切真相的叔叔气昏过去。
婉婉整理了一下衣服,好整以暇的走了。
她不会故意弄死叔叔,对某些人来说,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终于,陆家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婉婉一个人了。
婉婉坐拥无数财富,却一点都不开心,她整日窝在家里画画,画里是年幼的阿故和一只脏兮兮的小狗。
婉婉画完画之后,又发泄似的在沈故脑袋上打了一把红色的叉。
不久后,婉婉带着一堆证据去找沈老爷子,说她才是沈蓁蓁的女儿,沈故是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
沈老爷子看完那些证据,竟直接让人毁了,他说他早就知道沈故不是沈家的血脉,沈故很有商业头脑,比他那几个儿子不知强了多少倍,在沈故的带领下,沈家资产翻了十几倍。
老爷子打算把小孙子培养成才,有能力接管沈氏,再对付沈故。
婉婉笑,姜还是老的辣,老爷子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只可惜她等不了。
沈氏内部本就不是铁板一块,在婉婉放出沈故假少爷的消息后,沈家几个兄弟开始从沈故手中夺权。
12
沈老爷子的心终究是偏向自家儿子的,始终站在儿子这边。
沈故自然不甘心将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商业帝国交给沈家人,和沈家人斗得天翻地覆。
最终结果便是,两败俱伤。
沈故约了陆泽见面,他指望好兄弟能帮他一帮。
陆泽说他打算定居国外,以及陆家的一切都让婉婉继承了。
陆泽出国后,沈故开始疯狂追求婉婉,不到一个月就追到手了。
两人情浓意浓的时候,婉婉说,如今这般坐吃山空不行,还是得有事业。
沈故说他会努力的,他会东山再起的。
婉婉说相信他,如果沈故有需要钱的地方,就找她。
沈故成立了一个小公司,投入新能源的研究中。
在以前人脉的帮助下,从银行贷到一笔钱。
他全部投入公司,就在第一阶段的研究快要成功时,偏偏沈家插了一脚,银行不给贷了。
眼看着胜利在望,沈故哪能甘心,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地拉投资,倒也拉来不少投资。
但新能源的研发很烧钱,那些钱远远不够,沈故就找婉婉投资。
婉婉当即表示全力支持,投资了一大笔钱,自然而然就成了公司最大的股东。
因着婉婉对沈故言听计从,沈故对婉婉不设防。
于是,沈故放心大胆的出差了。
他走后,婉婉直接去了档案室将他和员工签署的保密合同全拿出来,当场烧毁。
接着又用高薪将骨干研究人员全带走,入职她自己成立的公司。
等沈故回来,公司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沈故气得两眼发晕,去质问婉婉,谁知连面都见不着。
沈故的钱基本全投入进去了,身上压根没多少钱,给剩下员工发工资的钱都拿不出来。员工们说再不发工资就去劳动局告他,沈故将车子房子全卖了,才发下工资。
就在沈故以为自己能放松一段时间好想对策时,婉婉实名举报他偷税漏税。
税务机关依法下达追缴通知,让沈故补缴税款以及缴纳滞纳金,然而沈故根本就拿不出钱来。
沈故被拘留,婉婉隔着一层玻璃冲他肆意的笑。
沈故受到刺激,对她破口大骂。
“你有什么脸骂我?你顶替我的身份当沈家少爷,开心么?你知道当初你离开后,我遭遇了什么吗?你把那老头子打成那样,你留下我一个人在村子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那老头的家人会报复我?还有你之前和那群乞丐打架斗殴,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在你离开后会找我算账?你之前一直嫌弃我傻来着,你知道我怎么傻的吗?被他们打的!打坏了脑子!”
“你害我,你该死!贱人贱人!不,你没错,是我对不起你……”
沈故就跟疯了似的,胡言乱语,脸上一会儿一个表情,接着浑身一颤,倒在地上。
婉婉盯着四肢抽搐的沈故,低声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天不报,我来报!”
婉婉想,人证物证俱全,沈故坐牢坐定了。
事实如婉婉想的那般,经过几个月的审判,沈故的案子终于有了定论,被判有期徒刑十年。
13
婉婉手里捧了一束燕燕最喜欢的小雏菊。
所有人都得到了报应。
陆枭中风了,曾叱咤风云的男人,如今只能躺在一张窄窄小小的病床上,度过余生。
陆泽离开故土,自以为无辜者,其实是加害者,被生母坑了一生,下辈子都活在悔恨里。
还有野心勃勃的沈故,身陷牢狱,一无所有。
燕燕,他们都不能伤害到你了,你什么时候才肯回来?
婉婉花重金请来不少医生,问他们如何唤醒体内另一个人格。
医生们说了许多专业术语,婉婉听不懂也不想听懂,她只想燕燕回来。
然而医生们还没找到如何唤醒主人格的方法,婉婉就得知沈故无罪释一放的消息。
婉婉不解,跑去询问,得知沈故在牢里经常出现前后言行举止不统一的情况,让人不寒而栗。
狱警将此事上报,上级领导请了医生来看,最终沈故被国内几位权威精神科医生以及心理医生诊断为多重人格分裂,他有六个人格,其中三个人格很友好,两个人格有一定危害性,还有一个反社会人格,犯罪时处于行为不自知的状态,类似无行为能力者,出于人道主义应免于刑事追责。
法律判他无罪的主要原因是他的主人格早就做不了主,所有的犯罪都是分裂出来的人格做的。
他的主人格在他离开村子那年,在大巴车上,突然闹着要下车,司机不停车就要跳窗。
作死的行为被其他人格阻止后,就被关进小黑屋了,再也没出来过。
沈故虽被判无罪,但被送往精神疗养院。
只有当他的六个人格综合成一个最好的人格才能被释一放。
婉婉去见沈故,对他说:“燕燕一直在等你,一直一直等着你。”
她走后,原本面无表情的沈故突然泪流满面。
婉婉回去后,医生们带来好消息,他们想出了一个稳妥的方案。
冰凉的针头刺入皮肤,药液注入身体,顺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很快,婉婉就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仿佛飞起来了。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思维逐渐变得混乱,大脑浑浑噩噩的,然而在一片混沌中,唯有燕燕的脸越来越清晰。
燕燕总是在讨好每个人,笨拙的奢求一点爱,她不知道,她早已拥有了这世上最崇高的爱。
第二人格永远为第一人格服务,我永远爱你。
在没有你的日子里,呼吸都变得漫长,黑夜永存,不再拥有黎明。
我堕玄海,求岸不得。
海浪翻滚,我见她向我走来,迎面给我一个拥抱。
“我爱你。”
我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忽然平静了,有了活下去有了挣扎出苦海的欲望。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输液的声音。
我睁开眼,好几个医生围上来,我甚至分不清身上有几双手,他们又在做什么。
唯有一道哭声很熟悉。
“阿……故?”
哭红了眼的沈故踉踉跄跄的朝我走了过来,以拥抱他整个世界的姿态,将我圈在怀里:“我在,燕燕,我在。”
此后岁月,一年四时,一日三餐,他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