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负重伤的牛犇,家中身无分文,想要找个郎中看看病都根本不得行,他捂着胸口,身体仍然在止不住地抽搐着,咳嗽个不停。
挨了一顿胖揍,能活下来,本身就已经非常难得了,大难不死,有没有后福,另当别说。
他把身上穿着的被撕扯的破破烂烂的背心给取了下来,倒了一盆子水,将背心浸泡了进去。
才刚刚放到水里面没多久,整一盆子水瞬间便成了浑浊的两滩颜色,泥巴的黑色与血水的红色混在一起,显得非常地恶心,苍蝇和蚊子见状都凑了上去。
单薄的身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很多地方都淤肿了起来,而且还因为皮肤受到了感染,冒起来了一个个淤肿的小脓包,用指甲轻轻一碰就会爆裂开来,流出来恶心的脓水。
“嘶~”牛犇用缝衣服用的银针,强忍着剧烈的疼痛感,硬着头皮,将一个个脓疱戳开,为了避免出现感染,又往伤口上面抹了些红药水,这感觉同“火上浇油”无异。
牛犇的嘴巴里头满满的都是一股子尿液的味道,那又酸又臭气味,他一辈子都会记得,那是耻辱的味道,是被欺负的滋味儿。
一想到第二天还得顶着身体上严重的亟待处理的伤病,去给那一群混账东西筹备二十块钱,他心里面泛起了阵阵不爽。
“我可日你祖宗的,你们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气冲冲的牛犇,鼻孔一张一张的,一个人坐在板凳上,气的将地上一盆子污水给一脚踢翻。
他开始一点一点地在脑海之中,回忆先前在小池塘处所遭受的欺辱,将所有的小细节一个个地抠了出来。
诚然,这时候的牛犇,绝对不是我现在所接触到的“善人”。
这事情换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恐怕最先想到的,都是睚眦必报,以牙还牙,更何况,胖孩子同眼镜儿那两个小王八羔子,丝毫不留情面地拿起牛犇那早逝的父母的开涮。
就是冲着对最敬爱的父母的追念,牛犇都不可能让这件事情轻而易举地翻篇过去。只见弱小的牛犇,拖着他的病躯,缓缓地挪动到了他父母的遗照前面,“咚”的一声跪倒在地。
视线才刚刚看向黑白照片上的父母,他的眼泪就像是冲破了堤坝的汪洋大海一般,流了出来。
“爸,妈!孩儿没用,让你们走了,还受到那些狗日的的欺负,您二老放心,我很快……很快就来找你们了!”
话音刚落,泪流满面的牛犇,接连不断地磕了不知道多少个响头,磕的原本就已经被打破了的额头,止不住地渗出鲜红的血液。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梦境之中可以看到牛犇童年时候的悲惨遭遇,难道是《羊皮卷宗》起了作用?这也是卷宗里头的内容?
可陈岩的事情我还没有继续跟进,了解清楚,这牛犇的冤屈怎么就涌现出来了呢?正当我疑惑不解,却不能从梦境之中逃离跳脱出来的时候,我的思绪再一次被牛犇的童年往事,给拉了回去。
经历了无辜霸凌的一夜之后,牛犇并不像往日那般,乐观开朗了,他从屋里头刚走出去没多久,便发现昨晚有份参与欺凌的两个小孩已经在院子外面等他,准确地说,是守着他。
“牛粪蛋子,我们大驾光临,那你也不欢迎欢迎,给我们整两个窝头什么的垫垫肚子?”
“就是咯,呆头呆脑的,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还不快去弄点儿吃的来!”
牛犇冷笑了一下,故作点头哈腰状,迎着他们走了上去:“两位哥哥,我这不是赶着你给你们筹钱么,昨天你们送给我这份大礼,我今天总得给你们还回去才是。”
“哈哈哈,童子尿的就不必了,你要是喜欢,我们两个现在就能让你喝一壶。”其中一个外挂咧嘴长着口大龅牙的小男孩抢着说道,另一个则跟着傻乐起来,完全都没有意识到,牛犇心里面的阵阵怒火。
在他们看来,牛犇已经像其他孩子一样,被他们欺负死了,在心里面惧怕了他们,牛犇倒也不想跟他们多废话。
他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厨房里,拿出来了两个还算热乎的窝头,还舀了一些个榨菜什么的,装在盘子里面递给了他们。
“来,趁热吃,吃饱了,好上路。”牛犇一边说着,一边意味深长地盯着他们。
“对呀,我们今儿个可还得跟着你一整天呢,要是你弄不到钱,估计今晚我们还会接着收拾你个牛粪蛋子!”
嘴上是挺横,手上却赶紧把两个窝头给夺了过去,一点儿都不给另一个二流子“小伙伴”留下,大口大口地就着榨菜吃了不少。
“我去!你个龅牙苏,把我的都吃了,给我还过来!”
看着他们两个为了两个窝头争拗在一块儿的情景,牛犇冷冷地笑了笑,显得非常地不屑。
待到他们俩吃的七七八八了之后,便笑盈盈地对他们说道:“两位大哥吃饱喝足了吧?那我就不陪你们了,我还得去给你们筹钱呢。”
“别呀!胖子让我们俩得跟住你的,万一你小子开溜了,一溜烟不见了,遭罪的可就是我们俩了,我这一口牙齿都得生生地被胖子给掰下来!
之前胖子欺负隔壁村的一个孩子时就这么做过,我可不想在十一二岁的时候就没了牙!我还要吃香的喝辣的呢!”
“成,那你们跟过来就是。”牛犇边说着,便在身上绑了一个包袱,包袱里头散发出来一阵阵香喷喷的气味,闻的两个二流子口水直流,连着往下咽了几口口水。
龅牙苏凑到了牛犇身后,用树枝戳了戳牛犇的背部,恰好戳中了牛犇身上其中一个伤处,疼的牛犇“呀”的一声叫了出来,只觉得又一个伤口重新流脓了。
“诶,牛粪蛋子,你这包袱里头装的都是些什么呀,怪好闻的,吃的吗?能不能弄点儿来尝尝?!”二流子期待地搓了搓手,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开来尝尝。
虽说他和龅牙苏都是胖子底下的人马,但是一比较起来,的确要比那胖子怂很多,没有什么气魄,也不够胖子好勇斗狠,纯粹就是两个跟着恶棍混吃混喝的渣渣。
牛犇调整了一下心绪,硬是让紧皱着的眉头,微微地放松了一下,对他们两个解释了起来。
“这里头装着的可是好东西,等到跟胖子……哦不,胖老大见上了,你们哥几个在一起吃也为时不晚,万一胖老大吃不着,事后怪罪起来,你们可不要怪我……”
龅牙苏捏了捏下巴,猛地点了点头,对牛犇说道:“有道理,我也觉得是这样,那现在就不打开了,你赶紧的吧。
睡的这么晚,够时间给我们筹那二十块钱么!?我可提醒你一句,要是真的没筹够钱,我们可有你好受的!快走!”
“好好好,我走。”牛犇字里行间表露出来了一股子不满,但还是忍着,心里面对自己念叨道:“我就再让你们快活潇洒多一阵子,该来的,该上路的,总会来。”
从院子里出来之后,牛犇去了隔壁村子,一家打制铁器的地方,这倒是让两个二流子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不清楚牛犇是在搞哪一出。
“喂,来这儿干嘛?”
“筹钱呗,不是你让我过来筹钱的么。”话音刚落,牛犇便敲了敲铁具店的大门,“大爷,我来当东西了。”
只听得“嘎吱”一声,一道生锈的铁门缓缓地打开了来,一个满头鬓发满脸皱纹的老人家从门缝里面探了出来,冲着屋外的三个人看了一眼,又低头对牛犇问了一句道:“是你想要当东西?”
牛犇只是腼腆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另外两个一见到大人,瞬间就怂了不少,气势一下子就往下掉了,“牛……牛粪蛋子,你自个进去,我们俩就在屋外等你就好了。”
这一进去,牛犇足足在里面待了大半个小时才出来。
刚看到牛犇,两二流子马上着急忙慌急赤白脸地追问了起来:“有弄到钱吗?没想到你小子家里头还有东西可以典当,一直都以为你家里是家徒四壁,穷的都已经快要揭不开锅了呢。”
“是吗?那你可能是误会了吧,现在时间还早,昨儿个不是约了傍晚再和你们大哥碰头么?
这样吧,我先同你们回去家里,给你们做多点吃的,顺带晚上再给另外几个弟兄,加点儿别的菜,就着包袱里的东西一起吃。”
俩二流子一听到牛犇这么一说,顿时手舞足蹈起来,“成啊成啊,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龅牙苏更是把手搭在了牛犇的肩膀上,露出一口大龅牙,咧开嘴对牛犇说道:“你小子有前途,要是表现的好,说不准,咱们胖老大会把你提拔起来,让你成为我们的一员呢!”
牛犇没有作声,一路上安安静静的,听着另外两人没完没了的胡诌,心里却已经在盘算着傍晚时分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