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犇面无表情地拉着我的手跟在队伍后面，纵然前面唢呐在撕心裂肺地叫着，我们之间却像是被按下而来静音键一样，全程都只是麻木地跟着送聘队伍走着，没有说一句话。
与刚子定下娃娃亲的人家姓江，家境并不富裕，但是江家与李家的姻缘可能要追溯到上一代人去据说江家最小的千金江倩倩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两家人已经交换了信物，定下了这门亲事。
两家人其实住的并不远，但是李老头人好面子，反正请来的乐队吹几里也是吹，吹几十里也是一样价钱
李老头安排的送聘队伍硬生生的绕了大半个莲蓬村，一定要闹得轰轰烈烈，将整个送聘队伍整的跟送亲队伍一样热闹。
送聘队伍终于到了江家的大门口，江家的大门红彤彤的，看得出也是刚刚重新漆过的。
刚子骑在大马上，撅着屁股想要潇洒落地，但是大马却不大算给他这个面子，顿时一个摆动，刚子便从大马掉了下来。
“哎哟，我的屁股啊……我迟早要剁了你这个畜生！”刚子狼狈地从地上揉着屁股爬起来，身后的人一阵哄笑，几个吹着唢呐的还挤眉弄眼地吹了几声。
老李头也下了马，推搡着刚子向前敲开门，刚子扭捏了一下，然后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便挺着肚子，装模作样地敲着门。
“谁呀？”门里传来一声清脆地女声，问完后，里面的人反而自己的哄笑了起来。
刚子也扯着嗓子，仰着头对着里面的人大喊着：“送聘礼的！！”
身后的农村乐队也应景地响了起来，然后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了，开门的是江家的大姐和二姐，两人今天也是特地打扮过的，笑颜倩倩地引得刚子睁着眼睛有些猥琐地吞咽着口水。
村里头都再说，全村上下就属江家的女儿最水灵，尤其是最小的江倩倩，刚子左脚跨进门槛里面，然后朝着身后的送聘的队伍吆喝一声，“走！”
门外几名农夫打扮的抬着高脚椅子，一把放在了江家老头的面前，江家老头连忙从台阶上走下来，摸着这漆皮，满意地赞不绝口：“红木的，都是好货，都是好货！！”
这可把李老头给得意坏了，差点没鼻子长在脑门上
“那是，不是我吹牛啊，江老头，你看全村上下，有哪户人家能拿出这高脚椅子来呢，把眼看全村，那也只有我们李家了，是不是啊？哈哈！！你可别小看这家私，好几大洋呢，都是真货！”
“不要脸。”我在站在门槛上，刚好能够看到院子的事儿，李老头和刚子两人穿着大红的衣裳，江家人的奉承简直将这个父子俩捧上天了。
身后的锣鼓声应景地响了起来，江老头笑得合不拢嘴，对着李老头作揖，“哎呀，我们家江小女嫁给李家真的是她的福气啊，是小女的福气！”
刚子也拍着胸口，“客气啥，以后我们就是亲家了，这有什么的！”
“还好几大洋呢？真的睁眼说瞎话呢。”我用肩膀撞了一下牛犇，牛犇正在垫着脚尖，四处张望的，像是要在找什么人一样，被我这一撞，倒是回了神。
“你刚刚说什么呢杨子？”牛犇瞥了我一眼，然后有再次伸长脖子，想要看到些什么一样。
“没呢，说李家臭不要脸，那高脚椅子明明就是牛哥你给打的，这一个个还想垫着肚子充胖子呢。”
“没事，难得一次这么大的喜事嘛。”牛犇温和地笑了笑了，“我给打一下还省钱了呢，我听隔壁老江说，这种椅子在城里卖，一个要好几大洋呢，我给打一下，上一下漆料，才几十块，这不就省下钱吗？”
“你可真是老好人一个，一直想着别人，都不想想自己。”我嘟囔了一句，牛犇也没有在听，伸着脑袋看着看着前面的送聘队伍。
“令小女在吗？”刚子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想见见令千金。”
“这……”江老头本来脸色还笑着跟菊化一样，听到刚子提出的要求后，整个人都呆滞了一下，双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不行！”江老太出来了，她的头发已经全部花白了，但是整个人都十分的精神抖擞，那双眼白过多的眼睛十分的锐利。
刚子有些不满，插着腰指着那套高脚椅子。
“怎么？明天我和你女儿都结婚了，我们今天送个聘礼，这礼数够吧？咱们已经是亲家了，我见我明儿过门的妻子，难道不合礼数？”
刚子向后面招了招手，后面有人呈上来几盒物件，刚子一一打开，六件金器闪着光，摆放在江家面前。
“完整的金六件，我还想亲自为千金带上，看来今天是没有这个福分了！”刚子当着江老头的面，将盒子关上，然后挥挥手就让人将金六件收了起来。
“等等！”江老头脑门上冒着汗水，伸出手想要拦住刚子和老李头，“等等，万事好商量，万事好商量……”
“有什么好商量的！”老李头一甩开袖子，“我们那么大阵势来送聘礼，最后人影都看不到，我说你这不会是故意耍我们看的吧！！”
身后的送聘队伍一阵骚动，老李头得意地仰着头，他十分享受这种掌控局势，角色。刚子看到自己的老爹也在支持自己，便举着拳头，大声吆喝道：“见新娘！”
送聘队伍看到有热闹，各个都举着拳头，大声跟着吆喝起来，唢
呐手使劲得憋着气一股子吹着呜啊呜啊响，脸都给逼红了。
“不敢不敢，我说亲家啊，你说，明天就是良辰吉日了，小女她出嫁前肯定是有些害羞嘛，这本来就是天大的喜事，亲家就理解理解行不？”江老头连忙将李老头拉到一边去。
“啪啦！”内屋里突然出来东西碎裂的声音，然后一个穿着红绸缎地女人踏踏踏地从里屋跑了出来，但是没有一个没注意，被门槛给绊倒了，十分狼狈地倒在地方。
身后几个姨娘模样的人上来拉扯那女人，那女人死命挣扎着，但是一人难敌四手，竟是被硬生生地按住了。
“我不是江倩倩，我不要出嫁！”女人看到送礼的队伍后，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眼睛瞪着大大的，然后一把咬在了姨娘的胳膊上。
老李头愣了一下，转过头扯着江老头，低声质问道：“你这……怎么回事……莫不是个疯的？！”
“不是不是！”江家的几个姨娘连忙上来遮掩着那女子，“倩倩她有些害羞呢，大姑娘家，总是有些不大适应！”
“我不是江倩倩……我不嫁我不嫁……”女人被另外几个壮丁拖进了礼堂里。
牛犇垫着脚尖，对着那方向，大大张着嘴，愣了好半天，倒是一个字都没有喊出来，但是泪水鼻涕倒是糊了一脸。
“牛哥？”我拍了怕牛犇肩膀，但是却没有任何反应。
莫不是看到心上人了？我环视了一下，只有脚边一个石墩勉强可以踩，我扶在牛犇的肩膀上，一脚踩在那石墩上，想要看看新娘的脸。
我定眼一看，那不就是江美美吗？怎么回事？江家人连忙掩护着，说新娘子太太激动了，所以情绪有些不对。
刚子抱着手臂十分的不满，“这莫不是疯了吧？”
疯了？牛犇的情绪顿时有些不对，他的双眼瞪得通红，气息也有些不对，像是有入魔的征兆。
不好！牛犇现在的状态很不对！我定眼瞧着牛犇，牛犇的身上已经有些许黑色的气息向外泻出，眼睛的瞳孔也变成了红色。
我站在牛犇身后，从怀里掏出了打火机。
“住嘴！”老李头一个巴掌甩在了刚子脸上，刚子被打的一阵天旋地转，踉跄了几下倒在地上，整个人有些懵。
“臭小子，怎么可以没大没小！”老李头嘴里骂着，然后对着江家装模作样作了个揖，“我们李家的聘礼已经到了，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
送礼的队伍看到没有什么好戏看了，大都都散了，刚子捂着脸重新跨上大马，乐队跟在后面又开始重新唱了一路。
围观的都散尽了，牛犇依旧站在原地没有任何的动作，我屏住呼吸，摸着自己的打火机，另外一只手拍了拍牛犇的肩膀。
“牛哥，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我保持着语气，但是却时刻观察着牛犇的动作，只要牛犇的有一个不对劲，我也可以一把火现将他烧干净。
牛犇没有转过头来，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擦黑了，我吞咽着口水，打火机已经被我捏在手掌心里有些有些黏腻。
“牛哥？”我屏住呼吸，最后一次呼唤牛犇，牛犇像是被惊醒了一样，整个身子猛地一颤，顿时回过神来。
“哦，杨子啊，我这是怎么了？”牛犇抓着脑袋，好像有些陌生地环顾着四周，“天怎么黑的那么快，都已经结束了吗？我怎么没有印象？”
“牛哥，你有些累了，你看你这天忙着帮李家打沙发呢。”
我拍了拍牛犇的肩膀，牛犇一脸茫然的转过头来，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就这样看了过来。
我的内心咯哒一跳，连忙向后倒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