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明儿个你和小江办喜事喝喜酒的时候，我给你们送多点儿彩礼呗，就权当是我……没有按时做好椅子的这两个钟头了，你们爷俩看看行不？”
待在屋里面的我，只能够看到牛犇那颇为无奈的背影。
这和我在梦境之中在牛犇的回忆之中看到的那个杀人如麻以暴制暴的魔童，还是同一个人吗？我不禁在心里面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不可置信。
一听到牛犇这么一说，那刚子还有他爹，一下子就变了个语调，就像是沾到了什么便宜似的，乐呵呵地说道：
“这还差不多，成吧，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你这几张椅子还得赶紧帮我们落实了，知道不？呐，这是给你的辛苦费，可别说我们爷俩不会做人，竟欺负老实人了，拿去拿去，然后麻利儿干活！”
“我可去你X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个老混蛋给多少钱呢，特么就几毛钱，要知道牛犇这一套椅子可是耗费了不少心血，你就给这么几毛钱，那语气听起来跟大户人家似的。
X的！真是有够下作，想不懂牛犇为什么煞费苦心，老讨这两个混球的欢心。”我在心里面一个劲儿地对他们怒斥道，要不是牛犇有言在先，恐怕我真出去送给他们俩一人一耳光。
得了便宜的爷俩乐呵呵地走了，只剩下牛犇一人呆呆地蹲在地上，拿着两把扇子，不停地对着几张椅子扇了起来。
见他们走了，我怒不可遏地从屋里头跑了出去，尽可能地压低声音，对牛犇质问道：“大哥，你是不是傻？为啥子要帮这两只蛀虫？”
谁知道牛犇听我这么一说，非但一点儿都不生气，那眼神一时之间还柔情似水起来，含情脉脉地看着四张高脚椅子，仿佛那四张椅子就是他的子女似的。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对我微笑着说道：“你不懂，你不会懂的了。”
“好，我不懂，但我分明就看你天天受他们家的欺负了！你要是能拿出……”话说到一半，我那高速运转的脑子赶紧踩了个急刹车。
差一点点可就说岔了嘴儿，把梦境里面看到的行径给说了出来，还好及时打住了，话锋一转。
“拿出你脱光衣服……与我坦诚相待的勇气……”
我的脑子仿佛乱成了一锅浆糊，瞎几把胡扯，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大堆，整的那牛犇是一脸茫然，赶紧冲我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杨子，你今儿个是怎么了？咋看上去神经兮兮的，对了，你凌晨起夜的时候，不是说你今天要接着赶路么？”
“我……我现在还偏偏就不走了！我倒是想看看，这么一条蛀虫，他能娶到一个什么样的婆娘！估计呀，要么是毒舌妇，要么就是缺胳膊少腿，肯定是没啥好下场的！”
听我这么一说，牛犇那粗糙的脸一下子就耷拉了下去，拢拉着个脸，看上去一时之间竟然跟古仔竟然有那么几分相似。
他把声音压的很低：“别胡说了，诅咒别人，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早晚有一天遭罪的还是自己。”
“那……那你倒是说说，他未婚妻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很美，很美……知书达理，温婉动人。”牛犇说着说着，扇风的力度渐渐放缓了下来，他脸上的表情，洋溢着满满的甜蜜，说起刚子的未婚妻的时候，竟让我觉得他在说着自己暗恋许久的对象一般。
见眼下的情况不太妙，我赶紧蹲下身子，坐到了板凳上，冲着牛犇急赤白脸地问道：“牛哥，你该不会是看上那刚子的未婚妻了吧？
按照你的描述，那姑娘说什么都不可能看上刚子那样好吃懒做欺软怕硬的臭狗屎呀？”
“可不，要不是那娃娃亲，我……唉……”牛犇显得非常地无助，从他当下的表现来看，刚子的姑娘被他看上了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只不过，牛犇碍于莲蓬村多年树立下来的“娃娃亲不可以更改”的规矩，始终没有办法鼓起勇气向那个女孩表明心意，勇敢地发起追求罢了。
我赶紧拍了拍牛犇的肩膀，我知道像他这么认死理儿的人，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向规矩发起冲击的。
“我理解你，下午，咱们一起去看看吧，这椅子，就当是你对那姑娘的祝愿了。”
当牛犇听到我这一席话的时候，他的面部表情霎时间变得非常地怪异，脸部止不住地出现轻微地抽搐；手上死死地握着扇子，把葵扇上的棍子都给掰扯断了；牙齿咬合地很紧，严丝合缝到牙龈被咬出了血。看来，这事情绝对不像是眼下看到的这般简单……
按照莲蓬村的习俗，成亲前的一天，就是男方向女方送聘礼的时候，按理说是六样金饰加上一套家具。
金饰他们家是都凑齐活了，可偏偏就是不愿意出这个钱来打家具，所以才硬是托付牛犇帮忙，把那套椅子给打了出来。
两个小时过去之后，牛犇倒也顾不上准备午饭了，赶紧把凳子的外表完善完善，小修小补，做一做完工前的最后一点工作。
刚子爷俩倒也是来的准时，来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客气，冲着牛犇大喊大叫的，“牛粪蛋子，我们来拿高脚椅子了，这回应该算是搞定了吧？”
“好了，好了，我现在就跟你们一起搬过去。”牛犇说罢二话不说，便把两张给挎着背到了肩膀上，带头走在最前头。
刚子这时候忽然发现了我的存在，挤眉弄眼地对牛犇发问道：“牛犇，你这家里还藏着个远方亲戚呀？看上去咋跟你小子一样寒碜？”
“就是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一个样，怪磕碜的。”听到他们这么一说，我顿感勃然大怒，冲着他们斥责了起来。
“你们爷俩也是挺像的，都长着一副鬼鬼祟祟贼眉鼠眼的面向，正事儿不做，竟想着怎么从人家牛犇的身上捞油水，真是心疼我这牛大哥，几毛钱给你们打了几百大洋的货。”
“你！不识抬举！！！”老李头瞬间就炸毛了，戴在头上的地主帽子气的掉到了地上。
要知道，送聘礼这一天可是大喜事儿，是不能受到一点点晦气事情的干扰的，我这么一说，无疑就是给了他们当头一棒，至少在这一刻，就降了降他们家的彩头。
我心里可别提多开心了，反正身边这些人都是些游奏在村里的鬼魂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千万别把老子给惹急眼了，要不然，老子气头一上来，把那收拾鬼魂的打火机一开开，你们这些孤魂野鬼统统都得下十八层地狱！
牛犇赶紧打了打圆场，冲着他俩规规矩矩地鞠躬，亲眼所见，九十度，不多不少。
“李伯伯，这是我一表亲，您可千万不要跟他计较太多，年轻人说话没有分寸，今儿个把送聘礼的喜事给办了，才是正道，您说呢？”
“我还用不着你个牛粪蛋子来叫我怎么做人，刚子，咱们走，自己搬！”
“真好真好，你们这样还差不多，别什么事情都指着让牛哥给你们擦屁股。”
“哼！”气的不打一处来的爷俩，甩了甩手，灰头土脸地背起了四张高脚椅子，便灰溜溜地从院子里走了出去。
牛犇叹了叹气，冲着我笑了笑，但从他的眼神里看到的，不是喜悦，而是一分对我做错事情的宽容。
午饭过后没多久，院子外头便开始传来了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声响，听上去老热闹了。
牛犇碗筷才刚刚收拾了一半，便拖着我往外面走，笑嘻嘻地对我说道：“没想到这一次吉利的时辰是在下午两点，走，咱们到外面看看去！”
这才刚一出门，便看到老李头还有那刚子穿的人模狗样的，坐在两头高头大马之上。在他们旁边是一只农村“交响乐团”，其实就是个草台班子，又是吹唢呐，又是敲锣打鼓的。
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好说歹说，这也是花了大价钱请来充门面的，怎么说都得开开心心的，把这喜事给办妥当了。
村里头一有声响，整个村子的人就都跟着欢欣雀跃，家家户户都从屋里头走了出来，想要凑凑热闹，沾沾喜气。
唯独牛犇的表情显得与众人格格不入，可是他还是勉强着自己，硬是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跟着大家伙凑到了送聘的队伍当中。
“过会儿，应该就可以看到牛哥的意中人了吧？”我笑了笑对牛犇问道，想要缓和一下稍显尴尬的气氛。
没曾想牛犇猛地一下捂住了我的嘴巴，凑到了我耳边，用极小的声音对我警告道：“不准你胡说八道，老老实实跟我混在送聘的队伍里就好了，万一说出什么胡话来，休怪我牛犇不给你面子！”
“好……好……”实话实说，我可不敢惊动这一头疯狂的犀牛，万一他真的失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