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4月25日·上海外白渡桥
林默将怀表链缠在手腕上时，黄铜表盖烫得惊人。
这是黎明约定的交换时间：申时三刻，日影西斜。桥头卖烟小贩的吆喝声比平日尖锐，擦鞋匠的刷子节奏带着摩斯码的刻意——整座桥已被便衣特工包围成铁桶。
“王组长，别来无恙。”
穿灰色长衫的男人从桥南侧走来，右手食指戴着林默熟悉的翡翠扳指。那是三个月前他们联手刺杀张秋白时，王佑安从目标手上剥下的战利品。
但此刻扳指内侧闪过一道微光——林默的预知能力让他看清那是微型摄像头的玻璃反光。
“林秘书单刀赴会，这份胆识配得上孔雀胸针。”王佑安停在五步之外，这个距离恰好超出突然袭击的范围。
林默注意到对方左袖隐约隆起，那里本该有空荡荡的断指。上周的锄奸行动中，王佑安为取信青帮大佬自断小指，现在却完好无损。
“名单换人。”林默抛出手提箱。箱锁弹开的瞬间，伪造的龙渊计划档案在江风中翻飞，纸页间夹着真正的密码本残页——只有苏青能看懂的镜像文字。
王佑安的笑声混着江轮汽笛传来：“你还是喜欢在《申报》夹缝里写密电。”
这句话让林默后颈发凉。1927年他们潜伏广州时，确实用《申报》广告栏传递情报，但这个细节本该随着档案焚毁深埋历史。
突然，王佑安撕开长衫前襟。
他胸口嵌着一块晶体面板，蓝光中浮动着2025年新沪市的立体投影。林默的预知画面与现实重叠：他看到晶体深处藏着沈墨的脸。
2025年9月18日·新沪市神经交互中心
沈墨盯着培养舱里漂浮的断指。
这是三天前从基因黑市买来的生物样本，据卖家说取自1931年上海某具无名尸。当他把断指接入DNA解析仪时，屏幕突然弹出警告：
【检测到时空悖论标记，序列号2025-墨】
更诡异的是，断指指纹与他完全匹配。
“沈先生，龙渊防火墙出现异常波动。”耳机里传来技术员的声音，“有段1931年的监控数据在反复覆盖当前时间戳。”
全息屏自动跳转到外白渡桥的实时模拟画面。沈墨看见两个民国装束的男人正在对峙，其中穿长衫者突然扯开衣襟——他胸口闪烁的量子芯片，正是深潜者集团上个月失窃的“鸿蒙”原型机。
“启动神经同步！”沈墨将断指按在扫描仪上。剧痛从指尖炸开，仿佛有无数钢针刺入骨髓。当他再次睁眼时，正透过王佑安的视角看着林默。
“这不是记忆回溯…”他听见王佑安的声音在自己颅内回荡，“是量子纠缠态的实时投射。”
林默的镜片在夕阳下泛起血光：“你究竟是谁？”
沈墨想喊话却发不出声，反而操控王佑安举起了右手——这个动作同时发生在1931与2025。在外白渡桥与神经中心，两个时空的枪声同时炸响。
1931年·霞飞路安全屋
苏青划开第三枚佛珠时，手术刀突然停滞。
檀木碎屑在无影灯下飘散，本该存放微型胶卷的孔洞里，赫然是半片纳米级集成电路。这枚来自未来的科技造物正与林默的胃液发生反应，析出荧蓝液体顺着血管流向心脏。
“别停…”林默咬着浸血的纱布，声音因疼痛而扭曲，“把芯片和我的迷走神经接驳。”
这是他们最后的底牌。三个月前，某个自称“时间守墓人”的神秘客闯入安全屋，留下装有十三枚改造佛珠的铁盒。当时林默以为这是敌特陷阱，直到此刻才明白：对方送来的是跨越百年的救命稻草。
苏青的镊子尖在颤抖。作为协和医学院最年轻的外科博士，她曾在尸体上练习微血管缝合，但给活人心脏安装未知装置远超医学伦理。
“你会变成非人存在。”她盯着丈夫开始泛蓝的瞳孔。
“从吞下佛珠那刻起，我就不再是人了。”林默握住她手腕往下一压，“快！他们马上要到闸北火车站灭口！”
集成电路接入神经的刹那，整间屋子被强光吞没。苏青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林默太阳穴处浮现的发光纹路——那正是沈墨在后颈植入的脑机接口型号。
2025年·新沪市地下数据港
沈墨从培养舱呛出带血的营养液。
刚才那阵诡异的神经同步，让他的意识同时在1931年与2025年开火。更荒诞的是，外白渡桥射出的子弹，竟击穿了神经中心的主服务器——此刻机房正在警报声中崩塌，而他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双重影像：
1931年的林默在枪林弹雨中翻滚，2025年的自己蜷缩在防弹玻璃后。两个时空的弹道轨迹完美重合，就像有人用命运之笔描摹的宿命闭环。
“找到共通点了！”技术员将数据流投射在烟雾中，“两起事件都发生在各自时空的9月18日。1931年的今天，东北正在爆发…”
“九一八事变。”沈墨擦去嘴角血迹，“所以龙渊协议不仅是情报名单，更是时空裂缝的坐标集？”
全息屏突然自动调出市政档案库。泛黄的《申报》电子版上，1931年9月19日头版标题本该是“日军突袭沈阳”，此刻却变成“神秘光柱笼罩外滩，疑似共党新式武器”。历史正在被篡改。
沈墨抓起神经接驳器就要往颈后插，却被助理死死拦住：“同步率超过90%会导致意识溃散！”
“那就溃散在正确的时间点。”他掰断安全锁，“告诉理事会，我要执行‘佛跳墙’计划。”
这是深潜者集团最高风险预案：将意识完全投射到历史锚点，成为游荡在时光长河里的数据幽灵。
双时空叠加态
林默在弹雨中跃入苏州河时，听见了沈墨的声音。
这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听觉，而是某种量子层面的共振。他看见水底漂浮着发光的数据包，每团光晕里都闪烁着2025年的画面：穿黑色战术服的自己正在接入培养舱，而苏青的衰老面容出现在某张医疗档案照片里。
“左转三十度！”沈墨的警告直接炸响在脑神经。
林默本能地蹬水转向，原本所在的位置被机枪扫出沸腾的水花。他憋气潜入桥墩阴影处，发现石缝里嵌着枚锈蚀的怀表——这分明是自己此刻佩戴的同一块表，却布满百年氧化痕迹。
表盖内侧刻着新鲜字迹：
【去闸北站找穿蓝旗袍的女人，她带着你的未来】
这是苏青的笔迹，但墨迹未干。
当林默湿漉漉地爬上码头，看见最后一班驶向南京的列车正在鸣笛。穿蓝旗袍的女人站在三等车厢门口，她回头瞬间扬起的白围巾上，沾着来自2025年的全息荧光粉。
2025年·闸北区虚拟重建区
沈墨在意识溃散前抓住了那根围巾。
这是神经同步系统最后的馈赠：1931年闸北火车站的三维扫描图。当他把苏青的面部数据导入AI画像系统时，程序竟然输出深潜者集团首席科学家陆南乔的档案——那个三天前在实验室离奇猝死的女人。
“陆博士的遗物里有件古董旗袍。”助理突然想起，“她说这是家族传了百年的护身符。”
沈墨扯开防弹衣，露出后颈的接口疤痕。在神经漫游者的传说中，过度同步者会看见前世记忆，但他此刻触碰的真相远超出玄学范畴。
机房突然陷入黑暗，备用电源启动的刹那，所有屏幕同时播放同一段影像：
1931年的列车轰然爆炸，穿蓝旗袍的女人在烈焰中化为数据流。而她飞散的灰烬里，一枚孔雀胸针正坠向2025年的新沪市中心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