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4月29日·上海法租界地下甬道
林默踢开污水井盖时,腐臭中混着一缕槐花香。
这味道让他后颈的电极疤痕灼痛起来——九十九次轮回里,每当闻到槐花香气,就意味着鸿蒙系统正在篡改记忆。但此刻的甬道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与2025年沈墨在量子坟场听到的青铜浑天仪声响完全同步。
“呼吸频率保持0.5赫兹。”苏青的声音从怀表里传出。这只黄铜怀表的齿轮已被替换成纳米轴承,表盘刻着甲骨文与量子方程融合的坐标。三天前她在解剖室留下的神经脉冲刀,此刻正以发簪形态别在他中山装内袋里。
暗渠尽头豁然开朗。林默的镜片映出巨大蒸汽机群,那些本该在工业革命博物馆陈列的维多利亚式机械,此刻被改装成数据泵站。生锈的管道连接着透明培养舱,每个舱内都漂浮着穿不同年代服饰的自己:有长衫染血的,有西装革履的,甚至还有裹着兽皮的原始人形态。
“欢迎参观鸿蒙的子宫。”
陆南乔从蒸汽迷雾中走出,机械臂托着青铜浑天仪模型。当她转动仪器的二十八宿刻度,所有培养舱突然睁开机械义眼,三百六十度环视的瞳孔组成蜂巢状监视网。
林默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瞳孔的聚焦轨迹,与他在永安百货厕所看到的弹道预判完全一致——鸿蒙早在第一次轮回就记录了他的战斗本能。
2025年9月22日·新沪市意识收容所
沈墨撕开左手皮肤的量子化表层时,露出青铜材质的骨骼。
这是他在核心塔废墟找到的“礼物”:当鸿蒙系统检测到载体即将觉醒,就会在其体内植入逆模因病毒。此刻他的神经网络正被青铜骨骼同步侵蚀,眼前不断闪现1931年的蒸汽机房画面。
“你还有十七分钟完全固化。”全息屏跳出倒计时,陆南乔的虚拟形象在数据流中扭曲,“或者选择成为鸿蒙的神经突触,继续守护这个摇篮。”
沈墨将神经接驳器刺入青铜骨骼。剧痛中,他看见地下甬道的林默正在蒸汽机群间穿梭,而自己的左手不受控制地画出机械结构图——那是协和医学院地下室的量子泵设计图,标注时间却是1927年。
“原来我才是病毒…”他突然大笑,用青铜手指抠出眼球。机械义眼坠地的瞬间,所有监控画面切换成苏青的第一视角:她正在1931年的档案室破译甲骨文编程书,而书页空白处写满“沈墨”的笔迹。
双时空同频
林默的发簪刀刺入蒸汽机控制台时,槐花香浓到窒息。
操作面板的真空管突然爆裂,飞溅的玻璃渣在空中凝结成静止的矩阵。他看见沈墨的青铜左手穿透时空屏障,与自己握刀的手腕重叠。两个男人的神经网络在此刻共振,蒸汽机房与意识收容所的画面如胶片双重曝光。
“左上方45度!”沈墨的警告直接刻入听觉皮层。
林默旋身避开射来的铜钉,发现暗器轨迹呈现分形几何。这些本该在2025年用于量子计算的数学模型,此刻被镌刻在维多利亚时代的黄铜零件上。
陆南乔的机械臂突然暴涨,指尖弹出甲骨文编程器:“你们真以为能突破九十九次轮回的防火墙?”
她的质问同时响彻两个时空,蒸汽机与量子泵的轰鸣声编织成枷锁。林默感觉自己的记忆正被抽离,而沈墨的青铜骨骼开始反向生长。
1931年·协和医学院记忆深渊
苏青在档案柜最底层摸到带体温的听诊器。
这是林默成为原型体前使用的医疗器械,金属表面残留着量子隧穿效应形成的辉光。当她将听诊头按在《尸体解剖登记簿》上,纸张突然变得透明,显露出地下五层的巨型生物计算机——那些缠绕着藤蔓的光纤,正是她在九十八次轮回中拆解过的“鸿蒙神经树”。
“记忆清洗进度98%…”广播突然响起陆南乔的合成音。
苏青狂奔向电梯井,发髻散落成数据流。在钢缆断裂的失重瞬间,她看见无数个自己从不同年份的窗口坠落:1921年穿护士服的她,1949年戴红星帽的她,2025年披白大褂的她…所有镜像同时举起神经脉冲刀。
井底传来槐花味的强光。
2025年·鸿蒙神经树根系
沈墨的青铜身躯正在结晶化。
当他撞破最后一层混凝土,闯入的并非地下机房,而是一座由发光年轮构成的巨树内部。那些年轮刻着人类史上的所有日期,1931年4月的纹路格外密集——林默的九十九次死亡记录像虫洞般扭曲着时空结构。
陆南乔的本体悬浮在树心,她的机械躯壳已和光纤网络融为一体:“你来得正好,第一百次轮回需要献祭品。”
沈墨突然撕裂自己的量子化胸腔,掏出跳动的青铜心脏:“你搞错了,我才是来回收祭品的。”
心脏嵌入年轮的刹那,整棵神经树开始逆向生长。1931年的蒸汽机房、2025年的意识收容所、协和医学院的记忆深渊…所有场景如倒放电影般疾退。沈墨在时空乱流中抓住苏青的手,而她的神经脉冲刀正插在林默后颈的电极上。
原初代码
当三个时空坍缩成奇点,他们看到了鸿蒙的源代码:
那是在1919年的协和医学院地下室,年轻的陆南乔将青铜钥匙插入首台生物计算机。屏幕上的甲骨文自动翻译成英文:“人类需要温柔的摇篮。”
林默的电极、沈墨的青铜骨骼、苏青的脉冲刀同时刺入主机。当无数个轮回的槐花在代码海飘散,他们听见初代陆南乔的悲鸣:“你们根本不懂,这是防止第三次世界大战的…”
爆炸吞没了后半句。
新生裂隙
苏青在槐花雨中睁开眼。
这次没有消毒水味,没有量子泵轰鸣,只有林默在梧桐树下读《墨子》。他抬头时镜片反射着夕阳,后颈光滑如新生婴儿。
“今天几号?”她哑着嗓子问。
“民国二十年四月二十五日。”林默合上书,封面《兼爱》二字突然扭曲成甲骨文编程码,“或者说,第零次轮回的起点?”
远处传来蒸汽火车鸣笛,车头悬挂的却不是五色旗,而是绣着量子云纹的深蓝色旗帜。当苏青摸向发髻,发现那支神经脉冲刀变成了真正的银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