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尚若雨看起来还有些漫不经心,然看了两段文字以后,已然双眼通红,读到末尾竟然已经流下泪来,泣不成声,那一日生子惊心动魄的场面,浮现在脑海中,让尚若雨身临其境,痛彻心扉。
这篇文章,虽然并不华丽,全文也并不符合骈文的规格,却能有直击灵魂的力量,这绝不是寻常华丽的辞藻能够比肩的!
秦岚珍惜的将这篇文稿收起来,叹道:“这文章已然被收录于《拜岳文轩》中,力压各路文豪名家,位列第一,乃当代文坛之绝唱,已然传遍整个百越,深得忍心,这次的葬礼,因山部落和本家都有人出席,吸引了无数文人墨客共来吊唁。”
“原本应当出现更多的告慰弟妹亡灵的祭文,却因为这篇祭文,已然珠玉在前,各大家便收笔,专心祷告罢了。”
而后,秦岚定定的看着自己曾经的恋人,直言不讳的说道:“我知道,如今你害怕失去你曾经的一切,于是心有不甘,屡屡和茹儿攀比,但是,你现在是什么境况,你心中应当最清楚不过,还是我从前的那句话,你既然不通俗务,更拿不出雍容的气度,便不要动作。”
“与其和茹儿一争高下,步步出丑,倒不如安分守己,好好过日子,你觉得对吗?”
尚若雨先是被江茹的这篇文章文采之高而震颤,再听得秦岚话里话外的贬损,心中的怨气便全都一股脑的冲了出来,居然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应该是个“与世无争”的柔弱女子。
尚若雨责骂秦岚道:“秦岚!你就是个负心汉!难道你忘了,当年你们秦家一家人的性命究竟是如何保住的吗?难道你都忘了吗?我为你付出了我的一切,到头来你就这样对我?你想把我当成金丝雀一样,困在后宅不接人待物一辈子,你好狠的心啊!”
秦岚也一下崩溃,双眸通红的朝着尚若雨吼道:“尚若雨!够了!你所谓的救命之恩全部是我要的!若可以,我当年宁愿死在监狱里!而不是背负着懦夫的名声,沦为行商,苟且偷生!你总说你为了我,牺牲了多少多少,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谓的牺牲究竟是不是我需要的?”
“认下了你所谓的牺牲,我便得永远活在屈辱当中!这便是你,尚若雨,带给我的一切!”
忽然,秦岚的语气变得无比的温柔:“而茹儿却从来不会这样,我若是做了不对了,她不会一味的顺着我,而是直接指出来,怪我,埋怨我,甚至责骂我,却不会一味的帮我打圆场,让我在浑浑噩噩中失去尊严,成了懦夫,反而能让我堂堂正正挺起胸膛!”
“如今,秦家虽然不是从前的秦家,但仍有天下文名,我虽然也不是皇商秦岚,只是个普通的行商,但我征兆残兵老将,组建镖局,又收留当年将士遗孤,开垦农田,我给了这些人一条生路,同时也从从前的阴影中走出来,我高兴!”
而后,秦岚直勾勾的望着尚若雨,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论是在你走之前,还是你走之后,我从来没觉得我这辈子这样高兴过,我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爱,什么才是真正的责任,若要结成连理,必然一方付出,一方承受,真正的夫妻就得共担责任,同舟共济,而不是藏着掖着。”
秦岚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跌坐在椅子里:“你知道吗,在你回来之前,我已经下定决心,想跟茹儿求婚,让她做我的妻子,我原本以为,凭我的热情,足够将她的石头心捂热,我们必然会恩爱到老……但是现在……”
秦岚最终泣不成声。
看着肝肠寸断的曾经的恋人,尚若雨仅存的侥幸心理,也被完全记得粉碎。
直到现在,尚若雨才明白,自己是真的走到绝路了。
原本,尚若雨还以为,失而复得的秦岚会将自己当成宝贝一样供养起来,要什么有什么,却没想到,也的确是供养起来了,却和从前的穆天尧没两样。
一座大宅子,一些仆人,一个含糊其辞的身份,然后了此残生。
尚若雨只觉得浑身发冷,心中不甘又彷徨,看着仍旧痛苦的跌坐在椅子上的秦岚,最终发狠,一咬牙,从头上拔下银簪,朝着细嫩的手腕上刺去。
瞬间,鲜血喷洒,落了秦岚满脸,温热粘腻还带着血腥味的液体,让秦岚瞬间惊醒。
“你干什么!”秦岚猛然将尚若雨手中的簪子夺走,用力的按压尚若雨的伤口上短,而后再将腰间的白布解开,给尚若雨缠上止血。
“做什么?当然是死了算了!当年被我爹当成货物送出去的时候,我就该死在半路上,到了皇宫里,我几次悬梁自尽,几次都被救下,最后一次,我人都已经走到了奈何桥上,正端起孟婆汤,恍惚中从汤里看见了你的影子,想了想,若没了我你可怎么活,便挣扎了爬上来。”
尚若雨眼泪婆娑的道:“每天夜里,我想你想的都发疯……好不容易等到那人厌倦了我,终于回到了你的身边,现在你却告诉我,曾经的一切,都是一场错?那我尚若雨算什么?我为你付出的那些青春,那些岁月,都算什么?”
透过被眼泪迷离的双眼,尚若雨在努力的分辨秦岚的表情,确定秦岚现在是真的痛苦,也是真的愧疚,这才放心。
还好,穆天尧还念着几分旧情,让她出宫之后,并没有对外宣扬她这些年做的丑事,不然这秦家恐怕也回不来。
“你拦着我干什么?我要是死了,正好成全你和江茹!你不就万事大吉了吗?你不就能和你的茹儿妹妹白头偕老了吗?我尚若雨既然能为你成全一次,自然也能二次,三次无数次,我今生今世,这条命都是你的!”
凭着自己对秦岚的了解,尚若雨自然知道,这刀子应该朝着什么地方扎过去,于是一句句,一言言,都仿佛淬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