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不危这一走,就是十天。
期间桑仟曾经命蔡文去苏府瞧瞧出了什么事,但他又吃了闭门羹,无功而返。
桑仟无奈,只好下旨命苏不危进宫,宣读圣旨的太监同样没见到人,在苏府门外站了半个时辰,冷的受不了才回宫。
这下不止桑仟,朝中众臣也在猜测出了什么事。
有人说苏卫自持军功甚高,嚣张跋扈。
有人说苏家对太子桑仟心中不满,无声抗争。
御史台那边的文臣大手一挥,弹劾的奏折递上。
桑仟通通压下。
就在谣言鼎沸之时,苏家的大门开了。
苏家父子两人入宫觐见。
上书房内,桑仟屏退左右,只有他们三人。
苏卫二话不说,直挺挺的跪下,“微臣有罪。”
桑仟轻声叹口气,“老将军刚刚立下大功,何罪之有。”
“其一对殿下不尊;其二将传旨太监挡在门外。”
“老将军两朝老臣,又立下过赫赫战功,怎会犯这种错误,”桑仟顿了顿,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和聪明人谈话就是简单。
苏卫也不再隐瞒,他说:“殿下,其实末将是故意为之。”
桑仟点了个头,她也隐约猜到。
只听苏卫继续说下去,“想来这几天殿下已经收到不少人弹劾的奏折。”
桑仟指了指前方,足足十几本,“都在这。”
苏家两父子同时沉默下。
“不过十日就有这么多人弹劾,足以可见树大招风。”苏卫语气不似先前那般中气十足。
他哀叹一声,“还请殿下将罪吧!”
桑仟站起身来,不肯答应,“老将军好端端的干嘛说这种话。”
“只为保全苏家。”他沉声回答道。
从最开始拒绝接风宴,到不接太子旨意,都是为了此刻,请求桑仟将罪,保全苏家。
她何其聪明的人,不过两个呼吸间就明白苏卫的良苦用心。
她本能的看向苏不危,见他脸色略显苍白,只当他是太过劳累,不做他想。
良久。
桑仟说:“老将军的用意,本宫明白,但是苏家无罪,不该将罪。”
苏卫吃惊的看着她。
“或许在父皇,以及皇爷爷时期,老将军习惯用这种自损羽翼的办法打消帝王猜忌,保全苏家。
但是本宫不是他们,我对苏家完全信任,你们不需要用这种手段自保。”
苏卫眼中的吃惊转变为震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桑仟心中竟然将苏家看的这么重要。
而苏不危露出欣慰的笑容,可因为脸色苍白,看着让人心疼。
“殿下……”
“老将军不必再说,吾心意已决。”
她拿起那几本奏折,统统扔进火盆子,燃起的火苗,像一条长蛇,时大时小,直至燃烧殆尽,化为灰烬。
“老将军以后不必再用这种自保的手段。”她再次嘱咐。
“臣……遵旨。”不知不觉中,苏卫已经臣服于她。
以前他还不明白苏不危为何要做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可今日听了桑仟他才知道。
当时就算他在京城,也极有可能被说服,更不要说苏不危。
解决掉苏卫心结,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的多。
桑仟留人在宫中用午膳,全当是接风宴。
席间,刚开始苏卫还拘谨,后来从言谈间他发现桑仟平易近人,慢慢也就放开。
两人有说有笑,反而是苏不危一直安安静静的用膳,半个字都没说。
苏卫高兴多喝了点酒,桑仟让人先将他送回苏府。
偏殿内。
桑仟刚才只顾着和苏卫交谈边关的事情,没有察觉他不对劲的地方。
现在回头只剩下他们两人,她才察觉不对。
她问:“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没事。”
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桑仟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过去,苏不危知道瞒不住,只好实话实说。
他说:“受了点伤。”
“谁伤得了你?!”桑仟又惊又心疼。
苏不危无声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问下去,但是桑仟不肯罢休。
最后他只能实话实说,“是父亲。”
“苏老将军?”
“父亲……得知我参与夺嫡,将我关在后院,打了几下,以示警告。”
他说的云淡风轻,但桑仟知道哪有这么简单。
苏不危脸色惨白,绝对不止一几下这么简单。
她语气焦急的说:“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不碍事。”
苏不危不肯,但是她已经走到跟前,“还不快些,难道要等到本公主亲自上手?”
他耳根子一红,随后将衣服慢慢脱下。
桑仟当场愣住,精壮的后背,遍布伤疤,新的旧的没一块完整好的肌肤。
这些年,苏不危到底受了多少伤?
她伸手抚摸上那些旧的伤疤,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苏不危听到没动静,立刻要将衣服穿上,但是被桑仟制止。
他说:“我没事。”
“别乱动,本宫给你上药。”
半柱香后,残月从太医院拿回上好的金疮药。
他临走时贴心的将房门给关上。
房间里面,淡淡的血腥味参杂着药香。
桑仟动作轻柔而又仔细的给他上药。
“若是疼你就喊出来。”
“不疼,这点鞭伤和我以前受的刀伤比起来不算什么。”
顿了顿,他又说:“而且你动作温柔又熟练,不会弄疼我。”
“以前在冷宫时经常受伤,那时都是自己处理,自然而然练就包扎的本事。”
两人同时心疼对方的过去。
不大会功夫,伤口重新包扎好,桑仟累的脸颊出了些汗水。
苏不危用袖口给她擦了擦汗,动作十分亲昵。
“多谢你。”
桑仟不知是不是太累的原因,脸颊泛红,“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那应该言什么?”
苏不危忽然的一句话,让桑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两人现在的关系就差捅破窗户纸。
她不说,他来。
“可否言以身相许。”说完这句话,苏不危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直直的看向她。
眼神期盼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而在这个紧要关头,桑仟脑海里划过王见说过的话。
她说:“可以。但是要等一等,等到我登基为帝。”
只有大权在握,将天下真正的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她才能够不必权衡各方势力。
现在,纵使她对苏不危有好感,也不能轻易开口和他谈婚论嫁。
但是这在苏不危眼中又是另外一番答案。
他眼中的喜悦肉眼可见的消散下去,变得有些失望,“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