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漾闻言有些诧异,“我之前那么多衣服只穿一两次吗?”
刃青认真的点点头,不假思索道:“咱们府上有钱,这些是郡主应得的。”
姜漾闻言闭了闭眼,之前她竟然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生活的奢靡,直到上了战场,见到了那么多缺衣少食的人才开始意识到自己前二十年的挥霍无度。有诗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她之前读了便是读了,如今想来却是真切的体会到了。
“日后我的衣食住行,定然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若是我有什么挥霍无度的地方,一定要及时纠正我。”
刃青想要开口说京城中的公子小姐都是这般的,郡主要是穿着旧衣服难免让人耻笑。可是看到姜漾那张充满认真的脸,这些话都咽回了肚子里,恭声道好。
……
将士们一同吃晚饭时,姜漾的北燧兵忽然骚动了起来,等到了近处,便看到几个人躺在地上,皮肤呈现特殊的紫红色,一边抽搐一边口吐白沫。
几个人的症状诡异的同步,“他们这样多久了?”姜漾冷声发问。
“回女战神,恐怕有十天左右了,之前还以为是伤寒,并没有在意,今天吃饭的时候却突然这样了,模样怪吓人的。”有一个北燧兵上前回答。
正在此时,老军医赶到了,他蹲下身上前仔细查看了一下他们的症状后脸色逐渐凝重起来,姜漾意识到事情不妙,平静了一下道:“先生请讲。”
老军医沉着脸将她带到一旁,叹了一口气道:“恕老夫之言,他们这是瘟疫啊!”
姜漾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心凉了半截,军中出现了瘟疫,这可是个天大的祸事啊,“先生可有什么应对的办法没有?”
军医捋了捋自己胡须,然后缓缓的吐出两个字,“封城。”
若是及早封城,便可将瘟疫困在城内,让城外无辜的人不受到牵连。
姜漾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流露出任何异常,她语气平静的问道:“这瘟疫可以办法治好?”
军医皱眉思索了半晌,随后才道:“郡主,瘟疫自古都是疑难杂症,老夫只能尽力一试,没有完全的把握。”
姜漾闻言闭了闭眼,随后躬身行了一个大礼,“但求先生一试。”
说完,她转身走回到那几个得了瘟疫的人跟前,才不一会儿的功夫,他身上已经流血溃烂了,正疼的满地打滚,看样子十分悲惨。
“大家都回自己营帐吧,这里有张先生治疗,定然能够将他们治好。”姜漾神色如常的吩咐众人。
有几个人虽然心中有疑虑,可见郡主这般泰然自若的模样,也就放下了心,跟着众人回到自己的营帐。
等众人休息完,想要走出帐子时却发现每个帐子门前都有重兵把守,吃喝拉撒全在自己帐子里解决,所有人不许出去。
至此,姜漾的营地彻底跟所有营地隔绝。
……
这边,镇北侯收到女儿的飞鸽传书,顿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吩咐任天鸿前去将城门关闭,所有人均不能出城。
一时之间,整个临川城都被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皆惶惶然不知终日。而姜漾的营地也好不到哪里去,每天都有新的病人被发现,被抬出帐子。
云川泽吩咐人在空地上搭了几座简易的帐篷,供病人休息治疗,此时那几个帐篷已经住满了人,不得已,只能再搭建了十个。
此时,军医匆匆来报,姜漾连忙接见,那军医却死活不肯走进,说自己日夜接触病人,难以保证不会传染给郡主,只肯在营帐外禀告。“老夫这些天一直在研究解药,眼下发现一种解药只能缓解病情,并不能彻底根治,只是眼下这药材已经不多了。”
姜漾闻言皱了皱眉,若是这般,那剩下的人该如何是好?
正在她思索对策之时,云川泽自告奋勇的上前,“郡主,这件事情交给我吧,末将定然能够办妥。”
姜漾神色复杂的看了眼他,自从那日之后,这些天以来他一直都在忙前忙后,替自己解决了不少难题。“那便麻烦云将军了。”姜漾甩甩头,算了算了不去想那些了,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能够控制住瘟疫。
姜漾共有四个营地,这个是第一个营地,共有五万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北燧兵,也是最早就跟随姜漾的那批北燧人。看见他们如此痛苦的挣扎,姜漾实在是不忍心。
而其他三个营地已经被移交给其余几个将军代为管理了,他们见第一营地被彻底封闭,女战神也将他们移交给别人,总觉得心里怪怪的不得劲儿。
而此时,除姜漾的第一营地外,所有人都是愁眉苦脸的,镇北侯看着桌子上的消息,北燧国王塔纳已经集结了百万雄兵,亲自前往边疆六城,势必要将这里归入囊中。
此时喀什城的守将姜烁,云定城的守将王通,苏辽城的守将戚风,以及吉安城的守将越明义都聚集在镇北侯的帐子中,个个表情晦明难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侯爷,要不然这破地方咱们不要了吧,那狗屁皇帝一不派人二不增粮,这地方无论如何咱们都是受不住的!”右副将张力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道。
他们所有人的兵力加起来根本就不到八十万,更何况士兵已经作战许久,早就兵马劳困了,这样的兵力,怎么可能打的赢对方的百万雄兵呢?
苏辽城的守将戚风连忙站起身,“不可不可,若是就这么跑了,那这几个月咱们不就是白折腾了吗?更何况郡主还在此隔离,要是回去的时候将瘟疫传到大梁,咱们可都是千古罪人啊!”
张力忘了还有瘟疫这件事情,瞬间吃瘪,的确,这瘟疫来势汹汹,且怎么治也治不好,若是真的带到了大梁,他们可真的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了。
镇北侯站起身,只是单单说了一句话,“这瘟疫,绝对不能出临川城。”
其余人默然,他们跟随镇北侯多年,早就跟他荣辱与共了,既然侯爷要死战,那便死战吧!
……
任凭外面厮杀声震天响,第一营地内却是难得的平静。
一眨眼十八日过去了,第一营地的人先是不习惯,直到逐渐的开始享受被关在营帐内的生活,有吃有喝能随时睡觉,谁会不愿意呢。
而姜漾,坐在书桌前正捻着手上的纸,一连七日,营地内再也没有增加任何病人了。
刃青上前,将披风披在她身上,心疼道:“郡主已经好几日都没有睡好了,好好睡一觉吧。”
姜漾摇摇头,站起身拿纱巾掩住口鼻便往外走,刃青被吓了一跳,连忙阻止道:“郡主您这些天已经出去了好多次了,自己的身体要紧,还是不要出去了吧!”
“我身为他们的将军,是不能逃避的,你听外面的厮杀,眼下的平静都是将士们的性命给我们争取来的。”姜漾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此时,营帐西面的一处空地,正架起了柴火,上面躺着几位得了瘟疫死去的士兵。老军医说,这些人即便是死了,也可以将瘟疫传给别人,必须得烧掉才行。
随着火焰的逐渐升起,军医深深的鞠了一躬,整个人都苍老了几分。
姜漾连忙走过去将他扶起来,轻声安慰道:“先生莫要太自责了,您已经尽力了。”
军医叹口气道:“老夫无能啊。”
姜漾摇摇头,“军中已经连续七日再也没有人染病了,这都是先生的功劳啊!”
军医闻言来了兴趣,问道:“是真的吗?真的连续七日都没有再增加病人吗?”
姜漾将手中的纸递给军医,上面密密麻麻的统计着从发现疫情第一日开始患病的人数,第一日五人,第二日二十三人……刚开始几日患病人数飞速上涨,连续有好几日每日都有三百多人患病,可是从第十日开始,患病人数就开始打量减少了,直到七日前开始,再也没有人患病。
“好好好,这场劫难总算是过去了。”军医笑中带泪,这些日子他见识了太多死亡,一度让自己陷入怀疑之中,可是如今直到瘟疫已经控制住了,才算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想了想,他继续道:“为了保险起见,郡主还是将营地多封闭几日吧,若是再过七日,依旧没有人患病,那这瘟疫算是真的被控制住了。”
姜漾点头同意,看着军医眼下深深的黑眼圈,劝道:“先生好好睡一觉吧,再这样下去身体可就要熬垮了,咱们这军营里可不能没有你啊!”
军医摇摇头,重新往病人住的营帐方向走去,医者仁心,悬壶济世,是他这辈子不变的追求。
姜漾见状,除了深深的佩服,再也说不出任何别的话。若是这世间,多一些老先生这样的人,那这世间该有多么美好。
正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以为瘟疫总算是过去的时候,老天爷却又跟他们开了一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