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三天时间就到了,姜漾一行人悄悄出了城门,没有惊动任何人。
而在阴山的茶庄内,南山假扮郡主闭门谢客,自称身体不适要好好疗养,而杜月嬷嬷和东篱随侍左右,称郡主悲伤过度,就连大都督夫人乌氏的拜访都被拒之门外。
运送粮食衣物药材的车队早就伪装成商人在辰时出发了,姜漾身边只有暗卫冷越相伴,经过一番乔装打扮后,就算是苏氏站在姜漾面前,恐怕也认不出这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咱们这么快马加鞭的,还要几日能到达玉门关?”姜漾一边将马绑到篱笆上一边问冷越。
此时天色已经渐黑了,姜漾和冷越寻了一处没人居住的农家小院准备凑合一宿。
冷越翻看了下地图,然后恭敬道:“回主子,照这样的速度下去,还有四日。”
姜漾闻言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多谢,咱们给马喂些吃的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赶路呢!”
冷越恭敬答是,面对姜漾,他温顺的如同一只绵羊,丝毫没有半点暗卫的杀伐果断。
姜漾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由得有些好奇,问道:“据你们头子说你在暗卫里面排第七,那为何这次派你随我同行?”
冷越二话不说站起身,抽出佩刀嗖嗖嗖动作快如闪电,让人眼花缭乱,丝毫看不清他的动作。等他停手时,眼前的一颗三人合抱的大树轰然倒塌,扬起一阵尘土。
“属下善刀,有我在,百米之内无人能够伤害主子。”
姜漾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呆了,她原本还觉得自己也算是武功高强的了,却没有想到这名暗卫竟然这般厉害,能够将佩刀使用的如此炉火纯青的人,恐怕大梁国没有几人。
她不禁有些好奇道:“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做暗卫呢?”
冷越收回自己的佩刀,声音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属下濒死时被王爷所救,理应当用这条命报答王爷。”
姜漾一瞬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仿佛从未了解过阿爹一般那个,在记忆中魁梧高大的男子,竟然有着这么多不为所知的秘密。
罢了罢了,不管阿爹做什么,都是为了守护一家人的安危,自己能做的,只要在背后帮助阿爹。
接下来的四天时间里,姜漾和暗卫冷越日夜兼程,一路向着漠北而去,不仅路上的景色越来越萧瑟单薄,就连天气也越来越寒冷,离开京城时她还穿着秋装,如今不仅身穿棉衣棉裤,披着狐狸毛做的披风也仍然觉得冷。
夜半,姜漾被呼啸而过发北风吹醒,不由得拢了拢披在身上的被子点起蜡烛起身查看,就看见原来是两人借住的这间客栈年久失修,窗户坏了一角。
冷越听见动静在隔壁敲了三下墙壁,这是两人约定好的暗号,一旦姜漾没有及时敲击五下墙壁,就代表她遇到了危险,冷越可以随时破门而入,好保护她的安全。
姜漾关上窗户后敲击了五下墙壁,冷越那边放了心,又开始闭目养神。
姜漾却被冻的实在受不住了,起身想找点热茶水之类的东西,可是寻了屋子一圈,没有任何发现。不得已,姜漾揉着自己冻得发红的纤纤玉手推开房门,朝着楼下的大堂走去。
冷越听到动静紧随其后,生怕主子会遇到一点危险。
“小二哥,你们这里可有热茶,麻烦上一壶。”大堂中央点着一个炭炉,姜漾搓搓手一边坐到炭炉旁烤火一边刻意压低声音让店小二上壶茶。
此时店小二正在打扫大堂,闻言立刻应了一声,从后厨那边提了一个茶壶,给姜漾和冷越各倒了一杯,然后伸手面无表情道:“一两银子。”
姜漾看了眼茶盏里的碎茶沫子,不可思议道:“一两银子?京城里最好的酒楼的茶水也才一百文一壶。”
那店小二瞬间耷拉下脸,老大不高兴道:“这位小姐,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通往玉门关前最后一个客栈了,取水取暖都很不方便,收您一两银子不算多。”
姜漾摸摸自己的脸,暗道这位小二好眼力。她原以为自己这番女扮男装天衣无缝呢!想必是刚刚被冻醒伪装已经掉了,索性,她也不装着了,从怀里掏出一两碎银子放在桌子上,旋即又取出一两来,用自己原本的声音道:“既然这是我大梁国最后一个客栈,那我向你打听些事情可好?”
店小二盯着桌子上的碎银子眼睛冒光,连连点头道:“这位小姐请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们客栈开在这里生意怎样,这几日除了我以外还有人住店吃饭吗?”姜漾一边烤火一边随意问道。
小二叹了口气,放下手中打扫的扫帚道:“前几年安定的时候常常有人去北燧国做生意,当时这客栈来来往往挺热闹的。自打今年夏天开始打仗,客人就一天天越来越少,眼下这个月,就只有你们二位住店。”
姜漾闻言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仿佛刚刚那个问题是她随口问的一般。冷越见状将两两银子都扔给店小二,店小二抬手接住,顿时笑的见眉不见眼。
而姜漾看着燃烧的煤炭,心里开始思考,今天已经是十一月十一了,店小二说这月只有自己和冷越住过店,这说明至少这十天内,镇北侯在北关没有任何补给。
想到这里,姜漾的心揪了起来,即便出京前已经知道了边关的困难,可是真的面对这样窘困的局面时,还是忍不住为阿爹担心。
“这位小姐,我看您定然是个娇生惯养的主,随行的也只有一个侍卫,这前面就不要再去了,再去恐怕命都要搭上了。”店小二收下银子后态度变了不少,坐下来好言相劝道。
姜漾摇摇头道:“小二哥有所不知,我有亲人在这边,是来寻亲的。”
店小二闻言好奇道:“你那亲人住在哪里?”
“在北关的李家村里。”姜漾胡乱诌了一个村名。
没想到小二哥闻言却是叹了一口气道:“这位小姐,那李家村的人都跑光了,就算没跑的也都已经被抓去充军了,你去了也没用。”
姜漾闻言皱了皱眉,自己阿爹的军队一向是纪律严明,怎么会干出强抓壮丁的事情呢。
此时店小二又道:“不仅是年强力壮的男人被抓了,就连村子里的妇孺都被掳走了,要我说这北燧国的人真不是东西,连些小孩子都不放过。”
“那些人是被北燧国的人抓走了吗?怎么会呢,北关不是咱们大梁国的地盘吗?”姜漾不由得发问道。
店小二却是摆摆手,“小姐有所不知,这北关上月就被北燧国吞并了,可是这吞并了却不好好爱惜人民,大多数人都被掳走了,好好的一个边陲小镇,如今成了座空城,唉,真是可惜啊。”
姜漾一听就有些着急了,阿爹上次来信说他们的军队就在北关,若是北关都被吞并了的话,那阿爹他们岂不是凶多吉少?就在姜漾想要起身收拾东西,恨不得立即冲到北关时,冷越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冲她微微的摇了摇头,比了个口型道“莫慌”。
姜漾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此时她一定不能慌,不能慌。
三人围着火炉聊了半夜,姜漾将北关的形势掌握了个大概,而店小二也赚的盆满钵满,两人各取所需,倒也是一派融洽。
好不容易等天亮了,姜漾上楼收拾东西,随便吃了点干粮后就去院子牵马,马儿被店小二喂的精饲料,此时也休息好了,正打着响鼻等着主人的指示。
姜漾翻身上马,冷越也紧跟其后骑上了自己的马,两人同时扬起马鞭,转瞬间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店小二见状摇摇头,叹气道:“多好的姑娘啊,好端端的非要去送死,可惜了。”
今天天气难得的极好,阳光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马儿也跑的飞快,只是姜漾的心绪一直不佳。
“主子,你看那是谁!”冷越忽然指着远处的一队人马道。
姜漾警惕的减缓了速度,见对方没有攻击的意思,才缓缓靠近。等到近了,才看到那一队人穿着我军特有的黑色军装,而更让姜漾意外的是,带头的男子人高马大相貌英俊,竟然是她这些天思念不已的二哥姜烁。
“二哥!”姜漾猛地一扬马鞭,飞速朝着对方跑去,而姜烁,则是满脸笑意的看着风尘仆仆的妹妹。
“你这一路过来可受苦了,看你的小脸蛋都皴了。”姜烁看着妹妹一向白净的脸被冻得黑红黑红的,甚至两颊还长了不少小斑点。
姜漾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脸颊上果然硬硬的结了一层厚壳,感觉丝毫不像是姑娘的脸。
“二哥,你还笑我呢!你看看你自己的脸,可比我黑多了!”姜漾忽然注意到自己二哥脸上手上到处都是又黑又粗糙,不由得指着他哈哈哈大笑。
兄妹重逢,就在这样的哈哈声中冲淡了他们对彼此的担心和思念,前来迎接的士兵都忍不住松了口气,在知道郡主要来时所有人都是有怨气的,边塞艰苦,要是真的来个千金大小姐,恐怕到时候还是折磨他们这些底层士兵,不过眼下看起来,这位郡主似乎挺好相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