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姨娘嘤嘤哭泣着上前道:“夫人我错了,求求你原谅小儿这一次吧,日后我一定好好教育他,让他再也不会随意冲撞夫人了。”
姜漾闻言示意刃青将孩子放下来,淡淡道:“京中贵人多,今日冲撞了我也就罢了,日后若是冲撞了旁人,你求情也没有用。”
刃青不情不愿的将小崽子放在地上,姨娘立刻扑过来将儿子搂进怀里,小孩子被吓坏了,一改刚才张牙舞爪的模样,只知道在亲娘怀里撕心裂肺的哭喊。
这场闹剧结束,方家人看姜漾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那方家庶子更是躲她躲的远远的,似乎害怕她会吃人一般。
姜漾心中好笑,表面上依旧是淡淡的,她实在是不想再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于是找了个借口准备开溜:“明日府上要前往寿佛寺祭拜,舅舅一家可要同行?”
老夫人差点忘了这一茬,看着弟弟道:“寿佛寺是我大梁朝有名的神寺,你们前去见见也好,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的,是该去寺里拜拜。”
方老爷子颇有兴趣,闻言便点点头道:“那我明日便跟姐姐去看看吧。”
“那儿媳下去准备了。”姜漾飞快的行了一礼便退了出来,一路走的飞快,直到走到自己院子里才变了脸色,“你刚刚为何要那样?”她声音不大,却充满威慑,让院子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刃青不服气道:“夫人,你没有听到老夫人跟他们是如何说你的,连那小鬼都会这样肆无忌惮的欺负你,今日若不给他们一个教训,日后岂不是要爬到你头上了?”
姜漾被她堵的没话说,的确,若是不给他们颜色,方家人恐怕真的会不把她放在眼里。只是如今,在这个家里,她要用这样的方式才能让人不敢惹,实在是太可悲了。
想到这里,她摆摆手让刃青下去,“日后没我的允许,再也不许这样擅自做主了。”
刃青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听见姜漾有些疲惫的声音带了沙哑道:“我要休息了,你下去吧。”
刃青不满的努了努嘴,最终还是退下了。
姜漾走到书桌前,摊开宣纸准备给远在漠北的父王写信,可是笔尖沾满了墨水,却迟迟不知该如何下笔,镇北王在沙场征战,她这个做女儿的实在是不应该让父王担心,“父王,我在顾府一切都好,你要保重身体,莫要为我担心。”她在心里默念道,可是‘一切都好’四个字无论如何都下不了笔,眼泪忽然崩溃的从眼角流落,她不好,一点也不好,这样的日子,她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屋内传来她呜呜的哭泣声,南山想要进去看看,却被杜月嬷嬷拦住,摇摇头道:“让夫人一个人静静吧,她实在是因为心里苦啊。”
南山和东篱不忍的看向院子,心里都暗暗的下定了一个决心,从今往后,嫁人的念头也就断了,即便贵为王爷嫡女,嫁人后的生活也是一地鸡毛,与其这样,还不如一辈子不嫁,与夫人作伴才好。
屋子里的哭声越来越微弱,直至消失不见,杜月嬷嬷蹑手蹑脚的进门,看到姜漾俯在书桌上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痕。杜月嬷嬷抱了一个毯子小心翼翼的盖在姜漾身上,而后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她对着院子里的众人“嘘”了一声,小声道:“夫人睡着了,大家都小点声。”
院子里的众人闻言皆放轻了手脚,生怕打扰了夫人休息。姜漾趴在书桌上无声的笑了,她不应该顾影自怜的,即便丈夫变了心,婆婆也不再喜欢她,她依旧要活得好好的,为自己,为家人,也为这满院子侍候她多年的小姐妹们。
……
第二日一早,姜漾收拾妥当前往府门口,方家母女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看到姜漾过来皆热络的打招呼,“夫人来的好早。”
姜漾身穿一声白衣,头上还带着麻布制成的兜帽,看起来就如同逆光的仙女,圣洁无比。她笑着道:“舅母说笑了,您来的才是真的早呢!”
转眼看到两个亭亭玉立的小表妹,也都是身着素衣看起来既大方又娇俏,身上没有半点艳丽的颜色,比顾谦曜这个当亲儿子的打扮的得体不少,实在是有心了。
此时方夫人凑到她跟前小声道:“昨夜那小兔崽子哭闹了半夜,今天恐怕去不了佛寺了。”
姜漾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小兔崽子是指谁,而后看着方夫人难得舒畅的表情才了然的点点头,那方家庶子看起来就是个会惹事的,不去更好。
此时远处顾谦曜和方明珠携手走来,方明珠的手甚至还扶着腰,看起来晚上是极其劳累的。方夫人眯着眼看了半晌,才道:“我这外甥实在是太不知礼数了,祭拜亡父都不放在心上,还跟那个小贱人一起寻欢作乐!”
姜漾看着自己的丈夫,表情淡淡,似乎根本不为所动。方清云瘪瘪嘴道:“旁人家的丈夫就算纳妾,起码是尊重正妻的,哪里有他这样不知礼数。”
姜漾看了眼丈夫,转身上了马车,他将自己尊严人格扔到地上践踏了无数遍,自己的心早就被伤的透透的了。
顾谦曜在门口跟舅母寒暄了半晌也跟着上了马车,看到姜漾和几位丫鬟见到他都没有好脸色,当即怒斥道:“谁家妇人像你这般!没有看到我上来了吗?也不知道问声好?”
姜漾放下手中的书淡淡的瞥了顾谦曜一眼,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道:“若是公公知道你带着通房前去祭拜,说不定会气的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呢。”
顾谦曜闻言大怒,指着姜漾压低声音吼道:“明珠比你懂事可爱一万倍,你莫要欺人太甚了!”
姜漾不屑的笑了笑,而后重新翻看起书来,不再理会眼前这对狗男女。然而她想要放过他们,方明珠却不想放过她,捂着脸开始啜泣起来,抬起脸的时候笑中带泪,好一幅被人欺负楚楚可怜的美人图,“姐姐不喜欢我我知道,可是你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让公公寒心吗?”
姜漾没有想到她还敢指桑骂槐,当即怒道:“你算什么东西,公公一声为人清廉方正,哪里会因为我的话寒心,就算寒心也是被你们俩恶心的。”
方明珠还是头一次被姜漾劈头盖脸的骂,一瞬间愣在当场,过了好半晌才委屈的看向顾谦曜,希望他为自己出头。
顾谦曜接受到表妹求救的眼神,当即就指着姜漾道:“姜漾,我是看在镇北王的面子上才不与你计较的,你莫要欺人太甚了!若是惹急了我,我就休了你,让你这辈子青灯古佛的过一辈子!”
一语既出,车内车外都安静一片,就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而方明珠听到这话后,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一抹惊喜,若是将来她被休弃了,凭借表哥的宠爱,自己定然能成为顾家的当家主母,到时候她定然要叫所有看不起她的人后悔!那时候,方夫人和她的两个女儿,恐怕还要跪在自己脚底下讨生活!
姜漾闻言怒极反笑,当即连声道了四个好字,若不是世道约束着,害怕连累还没有出嫁的妹妹的名声,她早就不想和他在一起过日子了,既然今日他说出这样的话,两人之间,最后的情分也已经不复存在了,顾家,已经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了。
什么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这辈子自己遇到顾谦曜做丈夫,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而顾谦曜话还没有说完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纵然妻子不得他心意了,可是家世人品样样出挑,除了她,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恐怕再也找不到更好的正妻了。正当他准备为自己刚刚的失言道歉时,就听到姜漾冷声道:“你放心,公公生前对我关照颇多,待我为他守完孝,必定自请下堂,这些事情你不用费心。”
此言一出,刃青和南山皆惊呼,“夫人,这些话可不敢乱说!”
而方明珠的脸,几乎都已经要绷不住笑出声来了。看样子自己魅力实在是太大了,还没有轮到自己动手,他们夫妻倆就已经决裂成了这样,若是假以时日自己再挑拨几句,或许姜漾这个当家主母离开顾府的时间会更早呢!
顾谦曜被妻子这句话说得下不来台,又不想当着众人的面服软,便怒气冲冲地一拂袖子转身离开,方明珠见状立刻跟上,就留下姜漾和两个侍女在马车内。
“夫人,您真的想好了吗?”南山忧心忡忡,世道艰难,女子被修后若是想要再觅得良缘可就难了。
而一向敢作敢当的刃青也劝道:“是啊,若是您真的自请下堂了,可就要成京城的笑柄了。”
姜漾却微微一笑,这些天的日子她虽然表面上衣食无忧,可心里的苦闷却是最难以承受的,每每午夜惊醒,看着空荡荡的床铺,都会忍不住地去想自己的丈夫如今在干什么,是否是在和方明珠颠鸾倒凤?她痛苦嫉妒,几乎快要发疯,这样的她,自己都快要瞧不起了。
与其在顾府里互相折磨相看两厌,倒不如早些放手,给彼此一个清净,因此在彻底死心后,顾谦曜与方明珠的事情她再也不会多看一眼了。
于是,她微微一笑道:“是啊,不过你们放心,在我离开顾府之前,一定将你们安排的好好的,不用跟着我吃苦。”
南山和刃青立刻摇头,“夫人,不管您去哪里我们都要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