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极好,顾府多辆马车排排列有序的驶向千刃山的寿佛寺,看起来是极气派的。
千刃山是有名的佛山,上面香火旺盛,光是佛寺就有四座,其中最出名的便是寿佛寺。因着早些天就与寿佛寺主持说明了祭拜时间,故此等众人刚驶进小道时,就有僧人前来迎接,口中念念有词。
“前方是佛门重地,还请诸位施主步行前往。”有一个小僧人走到路中央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
马车上的众人听到动静皆下马回礼,“阿弥陀佛,多谢小师父前来告知。”
小僧人问道:“尔等可是顾府中人?”
老夫人被人搀扶着上前两步,当即连连点头道:“我等就是前来为亡夫祈福祭拜的。”
小僧人点点头,双手合十微微颔首后便在前面带路,走了约摸半盏茶的功夫后就看到寿佛寺众人迎接成一个方阵,为首的住持一脸慈眉善目的站在原地,无端端的竟然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众人被簇拥着进入佛堂,跪拜好后便有十几位德高望重的僧人围绕他们盘腿而坐,手中有节奏地敲击木鱼,嘴里念念有词。
一时间僧人们整齐有序的梵语充满了整个佛堂,即便姜漾等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可还是觉得佛堂内无边的端庄肃穆,让人大气都不敢出。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后诵念的梵语声才逐渐停止,待众人整理仪容走出佛堂的时候,走过来一个僧人,怀抱着功德箱站在门口,姜漾见状觉得好笑,这佛寺的僧人看样子也不是清心寡欲的呀,实在是世俗的紧,看样子每日念的清心咒,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她掏出一百两银票塞入箱子,僧人立刻瞪大了眼,连连道了好几声“阿弥陀佛”后才抱着箱子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此时刚刚不过晌午,老夫人有心想要在寿佛寺多待一会儿,便对着众人挥挥手道:“大家都随意走走吧,咱们黄昏时分再在院门口集合。”
众人闻言皆一哄而散,京城中这半年来形式紧张,好不容易出一趟门,自然要好好玩玩,只见两个表妹就要来拉扯姜漾和她们一起去不远处的一片菊园看看,姜漾拗不过,只得随她们去了。
没想到远看时只觉得这片菊园是巴掌大的地方,走进了才发现这里竟然好大一片,白的黄的红的,各种菊花灿然开放,引得无数蜜蜂蝴蝶前来蹁跹起舞。
“表嫂,你知道这菊园是谁种的吗?”方清云手捧着一簇菊花笑着发问,笑容既明媚又纯洁,实在是赏心悦目。姜漾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少女未出阁时实在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真希望时间能就倒流回从前,她还是镇北王府最尊贵的嫡长女,再也不用操心一大堆烦心事。
“表嫂?”
等回过神,姜漾环顾四周,发现这里除了菊园外远处还有一个破旧的小屋,当即指着小屋道:“我不知道,但是想来这片菊园的主人就在那个院子里吧”
方清幼还是个小姑娘,闻言当即来了兴趣,道:“姐姐,表嫂,我们去看看可好。”
姜漾有些为难,这人将木屋安置在此,想必定然是一个隐世之人,她们贸然前去打扰定然会扰了主人的清净,“咱们还是就在远处看看算了,不要过去了。”
姜漾牵着小表妹的手主动走远了些,她们在人家的菊园里玩闹已经十分过分了。
“那姐姐,我去那边看看可好?”方清幼指着不远处一片开的硕大的菊花问道。
方清云点点头,示意妹妹跑慢点,谁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小丫头竟然就笑着往木屋的方向跑去,小丫头脸蛋红扑扑的,亮晶晶的眼睛里带着恶作剧得逞般的狡黠,“表嫂,姐姐你们快来啊,院子里根本就没有人!”
姜漾和方清云对视一眼,颇为无奈,方清幼才十岁,正是调皮可爱的年纪,天性如此,想要改变不容易啊。
不过好在院子里并没有人,不然她们这一通吵闹,定然会惹得主人家不快。
她们俩携手往方清幼所在的方向赶去,定睛一看后便发现正如她所言,院门紧闭,看起来里面的确没有人。
靠近院门的篱笆上,还靠着两把沾满泥土的锄头,旁边放着一个竹筐,里面随意的放着几个秋梨,看起来这院子主人的生活属实清闲。院子里还有一颗杏树,树底下是一张石桌,石桌上摆着棋盘,两边随意的摆放着茶杯,十分简单舒适。
看到这里,姜漾心里隐隐生出一种向往之感,若是日后自己和离了,定然也要在山里开辟出这么一个院子,到处种满菊花,棋盘就摆放在桌子上,有友人来时便下上三五回合,没有人来时就这么随意的放着。
就在姜漾这么漫不经心的想着的时候,一直紧闭的木门突然“嘎吱”一声从里打开,吓得三个女子连连后退。刃青南山等几个丫鬟立刻上前准备赔罪,等了许久,却没有等到院子主人呵斥的声音。
木门打开,里面出来的不是胡子花白的老头子,竟然是一个身着白衣的俊美男子,此人容貌俊朗,气度不凡,一双剑眉下是熠熠生辉的眸子,此时一脸笑意地看着三个闯进他菊园的不速之客,微笑着邀请道:“既然三位有缘来到这里,不如进来坐坐吧。”
随着他一摆手的动作,刚好露出左手虎口处几点嫣红,聚在一起像极了梅花。
姜漾一眼就认出了此人,竟然是前些天在马车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公子,若非此人容貌出众,左手又有罕见的梅花印记,恐怕自己再次见到此人都不记得了。
方清云闻言有些害怕,从小娘亲就告诫她要与男子保持距离,更何况此时她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若对方是歹人的话,自己恐怕根本逃不出来。
正当她准备找借口开溜时,却听到表嫂朗朗一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方清云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可是事已至此,她总不能丢下表嫂独自离开,便拉着妹妹硬着头皮随表姐进去。
“大哥哥,外面那片菊园都是你的吗?”方清幼丝毫没有姐姐的扭捏,指着外面的菊园好奇的问道。
男子哈哈一笑,笑起来乾坤清朗,让人不由自主的就卸下了防备,他道:“外面这片菊园的确都是我的,我闲暇时就喜欢来这里坐坐,久而久之就开垦出了一片菊园。”
方清幼吃惊的瞪大了双眼,外面的菊园方圆百丈,如果都是他一个人弄得,那他一定很是辛苦吧。
“那你平时靠什么吃饭呢?这菊园虽然好看,可是不顶饱啊。”小丫头忧心忡忡的皱起眉头,活脱脱的像是一个小大人。
方清云听到这话,出声呵斥道:“清幼,别乱说,这位公子的私事岂是你能问的?”
男子却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耐心的回答道:“我在朝廷做官,平时是有俸禄的,只是闲暇时间过来打理,饿不着的。”
方清幼闻言恍然大悟,没有想到眼前这位长得十分好看的大哥哥竟然是在朝廷做官,可真了不起。
此时屋子后面突然汪汪汪的跑出来一只憨态可掬的小黄狗,看模样估计只有两个月大,正是圆滚滚可爱的时候,瞬间吸引了方清幼的目光,此时她也顾不得和这位好看的大哥哥说话了,径直跑去追黄狗玩。
在院子里的三人见状都微微一笑,小丫头这个年纪正是天真无邪的时候,真是惹人喜爱。
“我听公子说您在朝廷为官,可否容我问一句是什么官职吗?”姜漾看着这位举止不俗的公子,生出了几分试探之意,自己的妹妹姜沁今年已经十七岁了,还没有讲亲事,眼下父王去漠北征战,想来又要耽搁下来了。
她和这位公子有过两面之缘,他给人的印象是极好的,若是家世相当,或许可以介绍给妹妹。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都不由得殷勤了几分,这目光落在旁人眼里恐怕就有些别的意味了。不过方清云正害羞的打量着男子,并没有注意到姜漾的异常。
男子有些诧异的对上姜漾灼灼的眼神,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得拱拱手道:“见夫人两次还没有自报家门,实在是抱歉,鄙人姓云名川泽,是大都督云烈之子,如今在朝廷担任十六卫大将军一职。”
随着他的话,姜漾心里越发的满意,大都督之子,没有想到此人就是与她交好的乌氏之子,以大都督和乌氏的品性,教育出来的孩子定然是极好的。
想到她几次去大都督府里都只见到乌氏一位夫人,想来这人还没有婚配,若是介绍给妹妹,实在是天作之合啊。
想到这里她看着云川泽双眼含笑,一边打量一边点头,这模样云川泽熟悉极了,就是那些登门要给他说媒的媒婆们惯用的表情,没有想到这位年轻的夫人竟然是这个打算,实在是好笑。
想到这里他连忙打岔道:“我观夫人头戴白花,身披麻袋,难道是家里有人辞世吗?”
姜漾听到这话才想起来此时自己仍是守孝之身,有些不好意思的拢了拢身上披着的麻袋道:“实不相瞒,我是镇北王之女姜漾,顾家之媳,今日来寿佛寺就是来祭拜我的公公顾老爷子。”
云川泽闻言立刻站起来长揖一礼道:“没有想到竟然是顾夫人,失敬失敬。我听说顾大人是为社稷黎民而死,前些日子公务繁忙,今日得知了应该前去拜上一拜。”
姜漾连忙站起来回礼道:“不敢劳烦公子了,此时法事已经结束了,公子的好意我替公公心领了。”
就在两人互相客气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是,方清云看向云川泽的眼神从刚开始的崇拜一点点暗淡下来,直到后来消灭了最后一点光泽,这位大人出身这样高贵,又身居要职,实在不是她这种人可以惦记的。方清云收敛了神色站起来便朝自己还在逗狗的妹妹走去,姐妹俩齐齐蹲在地上逗弄小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