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建新帝和镇北王府的恩怨,可要牵连往上两代人。皇祖父育有五子,可当时天下局势未定,其中三个皇子在长途征战中夭折,只留下皇长子和皇二子。
其中皇长子就是先帝,而皇二子则是镇北王。皇长子年幼时就被立为太子,沉稳有度,长大后贤能勤政,是不可多得的治世之才。太子多年膝下只生育了一个儿子,这个孩子便是建新帝,他从小就是个任性妄为的性子,凡是他看上的东西,就算是明抢也要要到,若是要不到,也要砸了毁了。
为这件事皇祖父忧心了许久,甚至三番五次想要将姜漾的大哥过继给太子,可镇北王并不想将自己的亲儿子让出去,竭力阻止这件事情才没有成功。也就是因此,建新帝从小就不喜欢镇北王一家,姜漾等人也从小就被教导要让着他。为了避免建新帝的更加记仇,镇北王甚至从来都没有为自己的儿女争取爵位,虽然一家贵为金枝玉叶,但姜漾等人,还是以公子小姐称呼。
可是即便如此,一家人的处处退让,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此时姜漾看着建新帝异常的举动,不知道他将要做些什么。正在此时,方明珠受到召见,上前盈盈跪拜行礼道:“民女,方明珠拜见陛下。”
许是因着害怕,她走的每一步都十分小巧,低着头微微颤抖的模样,仿佛是一朵瑟瑟发抖的白莲,一步一步向着姜漾和建新帝走来。
建新帝眼睛一亮,道:“你果真是云妃娘娘的姐妹?”
方明珠叩头再拜,声音颤抖,却依旧动听怡人,“回陛下,云妃娘娘是民女的妹妹。”
建新帝转过头看着姜漾满脸的不赞同道:“这位美人是云妃娘娘的姐姐,为何只在你府做通房丫头?”
姜漾心头一突,转身向着建新帝道:“回陛下,她虽然是云妃娘娘的姐姐。可是是庶出,且在丧期与我夫君有染,品行不端,是故只做了通房。”
建新帝却紧皱眉头道:“既然是一家姐妹,那妹妹贵为云妃娘娘,姐姐再怎么样也不能只是个通房。这样说出去。朕与云妃脸上都没有面子。”
还没有等姜漾开口,跪在地上的方明珠却敏锐的察觉出建新帝对她异常的态度,猛的将头在地上撞了五六下,梨花带雨道:“陛下救我!”
姜漾眼皮一跳,看着方明珠,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方明珠哭着继续道:“陛下,民女在这府上过得简直猪狗不如,夫人动不动就责骂我,连下人们见了我都是避之不及,我在这府上真的活不下去了啊!”
说完,她就忽然撸起自己的袖子,众人都被她这出格的举动吓了一跳,可更让他们吃惊的是,方明珠白藕一般的胳膊上此时青一块紫一块,明显就是受过虐待的情形。
建新帝大怒,指着姜漾道:“朕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一位毒妇,简直是丢皇家的脸。”
说完他又看着方明珠道:“从今天起,朕封你为赵国夫人,凭借令牌,可自由出入皇宫看望你妹妹云妃可好?日后再有人虐待你,你就进皇宫来找朕,朕为你做主!”
这样出格的赏赐,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不知所措,方明珠虽然姿色不俗,可到底已经是别人的通房了,平白得了这样的赏赐,实在是不妥当。
更何况,大梁朝从来都是凭借功勋封赏,那么多上阵杀敌的将军多少年等不来一个赏赐,方明珠竟然轻易的凭借几句话,就给自己捞了一个赵国夫人当,实在是让人瞠目结舌!
更何况,自由出入皇宫,这可是镇北王这样的地位都不会得到的权利,方明珠一介女流,又是这般姿色,让她自由出入皇宫,几乎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建新帝打的什么算盘。
原来,建新帝也如从三国时期的曹丞相一般,喜好嫁了人的女子呀!
姜漾几乎就是在瞬间明白了建新帝的意图了,自由出入皇宫看望云妃,有委屈就去找他让他撑腰,这个幌子实在是不错。看着不远处的顾谦曜,姜漾仿佛瞬间看到了他头上长起了青青草原。
方明珠愣在原地惊讶的合不拢嘴,她原本只想着在皇帝面前告夫人的黑状,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在一瞬间成了赵国夫人,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简直要将她砸晕了,根本不敢相信。
建新帝看着她这副呆呆地表情,心情大好,亲自走上前将她扶起来道:“夫人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方明珠直到被扶起来才缓过神,忙不迭点头道:“满意满意,皇恩浩荡,民女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建新帝摸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调笑道:“如今你是有封号的人了,谁都欺负不了你,还自称民女?”
方明珠一愣,旋即娇笑道:“妾身多谢陛下。”
在旁边亲眼看着这一幕发生的姜漾此时已经恶心的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了,贱人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真希望顾家喜欢方明珠送的这片草原吧。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扭头去看顾谦曜和顾老夫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得太远,他们没有听清楚这边的对话,此时皆是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姜漾见状觉得没趣,便转过脸不再看向二人。
此时有禁卫军跑过来禀告,见状建新帝不得不松开方明珠的小手,专心听来人的汇报。方明珠娇笑着回到顾谦曜身边,扬起笑脸笑着道:“夫君,陛下封我为赵国夫人呢!从今以后,我与夫人的身份就不相上下了!”
顾家人听到方明珠得到封号惊讶不已,老太太更是狐疑道:“是真的吗?你没有说谎吧?”
方明珠眼睛里闪过一丝恼恨,这个死老太婆当初将自己骗进顾府,说好让她做贵妾,待生下孩子后抬为平妻,却在镇北王府的打压下屁都不敢放,让自己做了那么久的通房丫头,她骄傲道:“陛下金口玉言怎么会有假?”
她姨娘听到女儿这么说喜不自胜,原本夫人的大女儿飞上云端成了云妃娘娘后,她以为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也不甘落后,竟然在皇上面前露了一回脸就被封为赵国夫人了,实在是给她长脸!想到这里,她不禁也埋怨起方老爷和老夫人起来,若是没有他们瞎掺和,还有方清云什么事呢?自己的女儿才应当得享妃位啊!
这种人只能说不管她得到什么都不会觉得满足的,她也不想想,若是方明珠没有嫁到顾家,他们一家人根本就不会来顾府投靠,方明珠自然更加不会遇到建新帝了。
那边,禁卫军单膝跪地禀告道:“陛下,阖府上下都搜遍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建新帝闻言紧皱眉头,“难不成真的是那个小姑娘嫉妒自己的姐姐做的?”
想到这里,他摆摆手道:“既然如此,那孩子也死了,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吧。”
“顾大人上前听旨。”陈公公高声唱到。
顾谦曜闻言上前跪拜,“微臣听旨。”
建新帝站起来道:“云妃未出阁之际在你府中遇害,虽然没有危及性命,可你是顾府的当家人,朕依旧要罚你。”
顾谦曜叩头,恭敬道:“微臣甘愿受罚。”
“好,待你守孝期满,就去做正五品秘书丞吧。”
说完,建新帝就甩袖子走人了,伴随着顾府的人山呼万岁离开。而顾谦曜跪在地上,久久不能缓过神,秘书丞这个职务他再熟悉不过了,是自己十七岁初入仕途时的职位,没想到,兜兜转转五年过去了,他又回到了原点。上一次从正五品到正四品,他用了五年,如今没了父亲和岳父的扶持,他要想升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待建新帝走后,姜漾看也不看顾谦曜一眼就抬脚进了云妃娘娘的屋子,母女俩的眼眶都是红红的,看到姜漾后只会一个劲的说这件事情不是清幼做的,姜漾点点头,安慰道:“我知道清幼是个好孩子,这件事情的确不是她做的。”
方夫人猛地捉住她的手,发疯似的说:“我知道是谁,是方明珠,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我在里面都听到了,陛下封她做了赵国夫人,陛下怎么这么糊……”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姜漾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巴,告诫道:“舅母,这院子内外都是陛下的人,慎言!”
方夫人自知失言,捂住嘴巴呜呜哭泣起来,一片慈母心肠,真是闻着落泪,见者伤心。
……
而在另一边,顾谦曜将自己整整关在屋子里一整天,外面的人都急疯了,请来了老夫人出面好言劝他出来,顾谦曜却丝毫不理会,屋子里传来刺鼻的酒味,不用问,就知道他在里面喝了个伶仃大醉。
“母亲,这可怎么办啊!”方明珠语带哭腔,焦急的问道。
从前她通房,并没有资格唤老夫人母亲,如今她是与姜漾同起同坐的赵国夫人了,自然能唤一声母亲了。
老夫人在门外颓然的拍着门,忽然觉得自从顾老爷子走后,这日子无生趣了。这种感觉她最熟悉的,当初她娘家败落时也是这种感觉,这意味着,顾府,也要败落了。
当初她娘家也是显赫一时,她才能够嫁给京城中的名门望族顾家,可惜,随着家里父亲的老去,方家就一日日衰败下去了,当初兄长也曾经努力想要拯救方家,用心钻营了几年,可惜都没有什么用,不得已兄长和弟弟分家,拖家带口的去了别处,一晃眼几十年都没有来往了,也不知道兄长如今如何了。
想到这里,老夫人对顾家的未来充满了忧虑,她看着方明珠,忽然眼睛一亮,不,方家不会落败的,方家出了个云妃娘娘,顾家也不会落败的,她不仅有金枝玉叶做儿媳,还有赵国夫人做妾侍,顾家无论如何都不会落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