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点头，顺着这个问题回忆了一番，脸色有些发白，胸腹间隐隐翻腾，强忍下去对老夫人道：“五人都是死于同一种凶器，看样子应该是宽刃大刀。”
“其中一人是被刺穿胸口，另外五人都是砍了脖子。”
“动手的应该是个生手，刺穿胸口那个被捅了两刀，还有一个被砍脖子的也是两刀，看伤口下手虽然重，但准头不太行。”
“其他几个被砍脖子的虽然一刀毙命，但每个人脖子上的伤口位置都不太一样，可见都是照着致命的位置瞎砍的，全靠力气大才能一刀杀人。”
“叫刘癞头的那个人身上除了刀伤，还有很多烧伤，应该是死前被折磨过。”
在没弄明白这些人的死因之前楚家不敢把事情闹大，自然也不能请仵作，只能自己大概查验一下。
虽然不见得十分准确，但知道个大概也够了。
楚老夫人闭眼听着，手中念珠拨的飞快。
这一年来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原本花白的头发现在已经全白了，连脊背都有些佝偻了，露出难掩的老态。
可饶是如此，她此时也要强撑着，把事情问清楚。
“来送东西的那两个人怎么说？”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下人回道，“仔细问过了，他们就是临时被叫来押车的，去水云轩的时候东西都已经装好，直接就让他们赶着车来了。”
“我还问了一下他们发没发现庄子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们也说没有。”
“再具体的就只能等庄子上的消息了，小的已经派人去问了。”
“问不出什么了。”
老夫人忽然说道。
“死了六个人，这么大的事，如果真被人察觉出什么，不等这些尸体被送过来，就已经有人来给咱们报信了。”
“既然没人来报信，就说明除了水云轩的人，庄子上其他知道内情的人都已经死了。”
现在再去庄上询问，也只能打听到一些边边角角不重要的消息。
一直默不作声坐在一旁的楚大老爷这时猛地一拍桌案，怒道：“把楚虞那个孽障带回来！问问她就清楚了！”
这是连四丫头都不愿叫，直接提名称呼了。
下人看了看他，又看看老夫人。
老夫人道：“何必这么麻烦，咱们这不是还有一个现成的知情人呢吗。”
她说着看向仍昏迷着的顾氏。
今天送来的尸首里面有两个是前些日子顾氏常见的人，方才看到他们的尸体时顾氏反应又格外大，再加上这份“年礼”一开始是指名要顾氏查收的，可见她跟此事关系匪浅。
但她现在昏迷着，能问出什么话来？
下人看了顾氏一眼，试探着问道：“那……小的去请个大夫来给二夫人看看？”
“请什么大夫！”
老夫人喝道：“把她给我泼醒！”
………………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顾氏打了个激灵猛地醒来，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待她看清自己所在之后，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
是梦啊，刚才那些都是梦啊，她根本就没去过二门，也没有什么尸体……
可是很快的，她又陡然察觉不对。
刚才她明明是在自己房中待着，怎么现在却在老夫人的院子里？
在老夫人的院子里……
那……
装着尸体的箱子在眼前闪过，遍布烧伤的，被劈断了半个脖子的……
不是梦，那不是梦！
顾氏再次尖叫出声，眼看又要晕过去，被老夫人身边下人眼疾手快地扇了一巴掌，硬生生给扇清醒了。
确定她彻底清醒之后，老夫人屏退了房中下人，这才道：“今日到底怎么回事，说！”
顾氏打了个哆嗦，神情惊慌，却只是像个木头桩似的杵在那里，一言不发。
“阿瑛！”
二老爷出声唤道。
“娘在问你话呢，你快说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顾氏捂着脸看着他们几人，看到大老爷满是厌恶的神情，看到老夫人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的目光，又是一个激灵。
“不……不知道，我不知道，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
她颤声说道，声音里满是恐惧。
“跟你没关系？”
楚大老爷厉喝一声：“跟你没关系为什么那些尸体指名要送给你！跟你没关系你前些日子总让那两个管事来家里做什么？”
顾氏瑟瑟发抖：“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只是叫他们来问些庄子上的事。”
“对，年底了，我只是叫他们来问事而已，只是问事而已……”
她喃喃念道着，似乎这样就能说服自己。
“阿瑛！”二老爷急道：“有什么事你就快说吧，别瞒着了！都死了六个人了，你还嫌事情不够大吗？”
顾氏却像是听不见似的，只是不停重复“跟我没关系”，“我只是叫他们来问话。”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道：“打，打到她说为止。”
老夫人下了令，按理说应该是由她身边亲近的下人来动手。
但此时下人都被遣退出去了，屋里只有他们四人。
二老爷犹豫片刻下不去手，大老爷也不好对弟妹动手，站在旁边没动。
老夫人气的猛一拍桌，看向他们两人：“难道还要我来吗？”
二老爷身子一抖，咬了咬牙，扬手一巴掌扇在了顾氏脸上。
“说啊，你快说啊！”
他说道。
一巴掌接一巴掌，连打了六七下之后，顾氏终于再也忍受不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我也是为了家里啊，我是为了家里好才这么做的！”
“我想着叶氏留下的那些要紧东西都在张妈妈手里，与其从四丫头那下手，还不如直接逼问张妈妈，所以……所以我……”
话没说完，老夫人和大老爷同时站了起来，二老爷也是满脸惊愕。
“你说什么？！”
顾氏失声痛哭：“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明明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不该出什么纰漏才是，谁知道……”
“你这疯妇！”
不对弟妹出手的大老爷此时再忍不住，上前一脚将顾氏踹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