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蹙眉，拨弄着手中的佛珠说道：“林安县的钱庄兑不出来了，就去附近其他州县问问，总有地方能兑出银子。”
“这次被选中给会仙楼捐赠修建款的一共也就只有那么几家，奉南府除了咱们楚家，也就只有渠县周家了。咱们两家人总不可能把所有钱庄的银子都兑完吧？”
听这意思是其他钱庄的银子也行，不必非要在久盛钱庄和华荣钱庄兑了？
因为这两家钱庄在各地都有分号，林安也各有一家他们的票号，所以楚家手里的银票基本都是这两家的。
正常情况下，钱庄的兑票是不通用的。久盛的兑票在华荣兑不出银子，华荣的银票在久盛也兑不出银子。
但若是急用钱的情况下，跟钱庄说明，也会有例外。
比如久盛的现银兑空了，一时取不出钱，或是像楚家这样兑的银子不够，但又急用，便可以跟华荣商量，由他家给兑这笔银子。
但因为兑票不是他家的，所以必得要久盛那边确认兑票是真的，且和持票人一起盖了印，签字画押，他们才肯给兑银子，兑出的银子他们还要扣下两成，作为自己这边承担风险的酬劳。
这样一来一去，等于持票人最终只能拿到原本存银的八成。
楚大老爷之前一直没动这个心思，就是觉得中间亏损的太多了。但现在老夫人开了口，他也无法，只能忍痛答应下来。
老夫人见他一脸肉痛，道：“我也知道这样亏得慌，可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银子按时送到京城。”
“要给拿的不是自家票号银票的人兑银子，钱庄要承担巨大的风险，所以整个奉南府也没有几家钱庄肯这么做。”
“即便咱们肯舍去那两成银子，短期内也不见得能把银子兑齐。若硬要等久盛和华荣给咱们兑，那八成是不能按时把银子送到京城去了。”
“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掂量。”
为了这个名额，楚家连三十万两都舍出去了，难道还能再为了几万两耽误了事，让之前的三十万打水漂吗？
楚大老爷自然是知道轻重的，点头道：“儿子省的，这就去办，一定在规定的日子内把银子送到。”
于是楚家花了一个来月，总算把所有银子都兑齐了，装到马车上准备送往京城。
楚大老爷是林安县令，不日又将与魏二小姐成亲，自是不能离开的，而楚二老爷又已经去了京城，也无法负责这次押运的事。
这么一大笔银子，即便有县衙官差和威远伯派来的人护送，楚大老爷也不放心让个管事负责，便叫了楚昀来，让他负责此事。
楚昀第一次担此重任，也是第一次要去离家这么远的地方，面对楚大老爷的嘱托很是郑重的应下了，一路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押送着银子往京城去。
路上他总是担心有马匪山贼从官路两旁窜出来劫掠车队，很是紧张，没几日便熬的眼底乌青，人都瘦了一圈。
好在一路都很顺利，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银子最终平安抵达了京城。
到了京城城门口，楚昀远远地看见已经等在这里的楚二老爷，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上前施礼道：“昀儿见过二叔。”
楚二老爷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他一番，客气地寒暄：“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他听说楚大老爷让楚昀负责此次押送银子进京时，其实有过那么一瞬间是希望路上能出些事的。这样的话楚昀必然要承担责任，连楚大老爷也会跟着倒霉。
他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家里的生意明明一直都是他打理的，而他的儿子楚晗现在就在林安。
楚昊死后，楚晗便是家中最年长的孩子了。在他看来，这次怎么都应该让楚晗来才对。
可不知道是楚晗非要待在庄子上不肯来，还是楚大老爷根本没跟他提过此事，这次来的是楚昀。
楚二老爷心中很是不快，便想着他路上要是出事就好了。
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打消了。
虽然他不愿承认，但如今的现状就是他们二房和长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银子没能按时送到，长房被太子责难，他们二房也讨不了好。
可楚二老爷心里到底还是不痛快，便对楚昀说道：“这一路辛苦你了，累了吧？东风楼那边已经给你安排好住处，快跟程管事他们回去歇歇吧，银子我送去詹事府就好。”
三十万两银子入库，寥詹事必定会亲自经手，也就是说这次送银子过去，或许有机会能在他面前露脸。
若来的是楚晗，楚二老爷自然会带他一起去，但现在来的是楚昀，他当然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楚昀并未懂他言语中的深意，还真以为他是关心自己。
他的确是累得不行，但因为是头一回负责这么重要的事，秉承着有始有终的原则，对楚二老爷道：“没事，我跟二叔一起去好了。这么长的路我都走过来了，也不差这几步。”
楚二老爷脸上神情微僵，上前半步本想说什么的程金则松了口气，把嘴闭上又退回去了。
楚昀开了口，周围又有这么多楚家下人看着，楚二老爷不可能硬把他赶走，只能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好”，然后便带着运送银子的车马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
如楚二老爷所料，寥詹事的确亲力亲为，等在了宫门外。
他虽然来京城已经有些日子了，但因为之前银子还没送来，他也就没有往寥詹事跟前凑。
这是楚老夫人之前特地叮嘱的，让他注意分寸，别仗着自家要给詹事府送三十万两银子就觉得与对方多亲近了。
太子虽卖官，但多少还是有些在意名声的，楚家若是凑得太近了，怕是反而被他不喜。
于是楚二老爷一直等到今日银子到了才来，这样方显得名正言顺，既能顺势和寥詹事说上话，又不会让他们觉得麻烦。
当然，在此之前他虽没与寥詹事见面，私下里还是让人给他送过一些“孝敬”的，以此来表示楚家的“诚意”。
“诚意”的价值现在就体现了出来，那就是寥詹事亲自站在了宫门口，迎接这三十万两白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