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嘚嘚一路往京城的方向奔去，春笙虽是坐的马车，但也头晕脑胀面色发黄，时不时便要停下来歇息一下才行。
再一次停下时，春笙满怀歉意地道：“对不起，我实在是……实在是没走过这么远的路。”
她是土生土长的林安人，年幼时便被卖到楚家为奴，平生走过最远的路就是在八少爷失踪后跟着小姐外出四处寻找，但那也最多只走过两三天的路。
这次去京城，却连着走了二十多日了，饶是她身子骨结实，也实在受不了路途颠簸。
凌墨原本是想快一些的，这样就能尽早回到林安，把京城的事告诉楚虞。
但春笙不会骑马，便只能坐车。长时间坐车确实很不舒服，春笙这种没行过远路的人表现的尤为明显。
凌墨意识到欲速则不达，索性放慢了速度，让她时常能下车透口气。
见春笙自责，他摆了摆手表示没事，便牵着马儿去河边喝水了，心里则想着等回了林安，要把教楚虞骑马这件事提上日程才行。
往日没想起这茬，现在见春笙这般禁不住长途跋涉，才想到应该教会楚虞骑马。
不然将来若真有什么危险要逃难，她既不会骑马，又不能长时间坐车，那岂不是耽误事？
凌墨这般想着，蹲下身用河水洗了把脸。
冰冷刺骨的河水扑打在脸上，洗去了一路的尘埃，也洗去了赶路的疲惫懈怠，让人一瞬间无比清醒。
徐广泰蹲在他下游的地方，也洗了把脸，抬起胳膊用袖子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又甩了甩头上的水，这才问道：“主子，再有两日便入京了，咱们这次回去住哪啊？国公府还是翠岭寒庄啊？”
国公府自然就是指荣国公府，翠岭寒庄则是凌墨在京郊置办的一处私产，在一座山上，离京城很近，骑马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
翠岭寒庄位置好，景致好，最关键的是国公府并不知道这是凌墨的产业，住在这里可以不受荣国公府打扰。
凌墨起身，斜睨了仍蹲着的徐广泰一眼，冷冷吐出三个字：“你说呢？”
回国公府住，等着被绑起来关在里面和凤阳公主成亲吗？
徐广泰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我是想着……想着咱们将近两年没回京，怕主子您想家？”
凌墨看着还残留着些许浮冰的河面，神情冷淡：“我若想家又怎会两年不回来？再说了，从我娘死的那天起，我就没有家了。”
说罢转身离去，不再多言。
徐广泰看着他的背影，皱眉往自己脸上打了一下。
他就不该问这一句，又让主子不开心了。
打完自己见一个兄弟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走过去没好气地给了他一拳。
“都怪你，让我问这种蠢问题。主子不高兴了吧！”
那人不闪不躲任由他打了一拳，嘿嘿笑道：“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了吗，眼看着再有两日便到了，主子一直没说去哪住，我也不知道该让人传话去收拾哪，只能托大徐你问问。”
抵达京城前，他们得让人先把住处收拾出来，不然总不能到了地方让主子等着他们现收拾吧？
但凌墨没说住哪，他们就不好让人先行一步去传话。
万一主子根本没打算跟国公府联系，他们却跑去让人收拾屋子，那不是暴露了主子的行踪吗。
所以实在没办法，他只能让徐广泰来问一问。
徐广泰叹了口气，道：“要是卫大哥在就好了，他最懂主子的心思，根本就不用问。”
那人也跟着叹了一声：“是啊，要是卫大哥在就好了。”
但主子亲自来了京城，怕楚四小姐那边有什么急事找不到可靠的人帮忙，把卫大哥留下了……
这一路这样的叹息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但也只是叹息而已，叹完气该赶路还是要赶路。
又过了两日，一行人抵达京城外二十里的翠岭寒庄。
春笙原想当天便入城把事情办了，但凌墨看了一眼她蜡黄的脸色，摇了摇头，让她休整几日把身子养好再去。
万一隆昌典当行里的东西真是玉玺，引来什么人的追查，他们说不定就要立刻隐匿行迹逃走了。
寻常赶路还能时常停下来让春笙歇一歇，逃跑时可没这个功夫，以春笙现在的身子肯定撑不住。
凌墨虽然盼着一切顺利，但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坚持让春笙休息了几日。
………………
春笙身子结实，路上只是因为马车颠簸又不透气所以才头晕不适，休息了三五日便很快好转了，面色红润精神头十足，一点看不出之前萎靡的样子。
凌墨将她上下打量一眼，点了点头，乔装打扮一番带她一起进了城。
大梁的京城十分繁华，才入城春笙便听到了马车外的喧闹声。
她这是头一次入京，对京城很是好奇，很想掀开车帘看看外面。
但她心里又惦记着小姐交代的事情，怕自己稍有什么不妥的举动便惹来什么麻烦，手指几次靠近车帘，最终都收了回来。
直到入城两刻钟后，行驶的马车才缓缓停下，外面传来人声：“小姐，到了。”
春笙这次是装作楚家小姐来的，而徐广泰则扮做她的兄长。
凌墨先前戴的傩面青面獠牙，非年非节地走在路上太过惹眼，他便在脸上贴了一块胶皮，做出被烫伤的样子，又带了半张寻常的铁面具遮脸，露出部分疤痕。
这样虽然也会引人注目，但外人看着只以为他是被烫伤毁了容貌，羞于以真容示人才遮面，不会多想，便于他以随从的身份跟徐广泰春笙一起去当铺。
听说已经到了隆昌典当行，春笙心跳陡然加速，深呼吸平复了片刻才嗯了一声，戴上帷帽下了车。
楚家在京城也有生意，而且楚家的管事时常往隆昌典当行这边跑。虽然春笙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丫头，他们不一定认得，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遮上脸比较好。
徐广泰作为“兄长”，虚扶着春笙下了车，带她往当铺里走去。
当铺这种地方，生意自然不会像胭脂水粉衣裳首饰铺子那般热闹，他们进去时店中也不过三五人，有的是来典当东西的，有的是来看看当铺里那些死当或是活当到期的东西里有没有什么好物件。
见又有人客人进来，那几人要么没什么反应，要么只好奇地扫了戴面具的凌墨一眼便收回视线，倒是柜台后的伙计热情招呼：“两位客官，小店才放了一批活档到期的好物件出来，你们可要看看？指不准能挑到心仪的呢。”
徐广泰浅笑摇头：“不了，我们来赎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