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晗这才注意到门板上躺的是春笙,而此时春笙眉头紧皱,身上满是泥灰枯叶,时不时还呻吟几声,很是痛苦的样子。
“好端端地怎么伤了腿?我就说山上危险,让你们不要去。快把她抬回去,我去城里请大夫。”
他一迭声地说着,说到最后转身便要往庄子外走,却听楚虞说道:“不用,水云轩里有会医术的人。”
楚晗刚想说“会些医术有什么用,又不是真的大夫”,就听楚虞又道:“楚家请的大夫我信不过。”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远去,丝毫没有因他停留。
楚晗怔怔地站在原地,好半晌才颓然地低下了头。
是啊,当初伤了张妈妈的就是楚家人,楚家人请的大夫四妹妹怎么会信?
而他……也是楚家人。
楚晗只能默默地跟了上去,到水云轩外一如既往被拦了下来没能进门,但他这次并未离开,而是一直等在门外。
直到确定春笙的伤势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不需要请外面的大夫,他这才回了玉兰院。
………………
是夜,一身黑衣的凌墨出现在了水云轩中,春笙背着包袱站在楚虞身后,没有半点受伤的模样。
“莫公子怎么亲自来了?”
楚虞诧异道。
白日他们说好,今夜就带春笙离开,让春笙收拾好行李之后由凌墨安排在水云轩的人送她出来,徐广泰在外接应,将春笙带出庄子,送往京城。
但刚才房门轻响,齐妈妈在外扣门说凌墨来了,正在院外等候,问楚虞可否进来。
楚虞吓了一跳,忙换了身见客的衣裳,点头让人进来了。
凌墨一直等在院外,待她同意,才抬脚进入水云轩,来到她的房中。
“我本是想着让广泰带春笙入京,但想到那东西或许是玉玺,怕暗处还有什么人在盯着,万一被发现了,广泰怕是拿不定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便想着还是我亲自跑一趟的好。”
凌墨用楚虞准备的笔墨写道。
他确实是在楚虞他们下山后才想到这个问题的,原本觉得影响应该不大,但又想到昭阳公主当初在先帝不断追杀下都能逃脱三年,最后假死脱身,身边定然也有不少高人。
现在看来这些人应该是跟楚虞彻底没了联系,但保不准他们其实一直在盯着京城的玉玺。
若被他们发现有人将玉玺取了出来,之后会发生什么就不一定了。
凌墨怕徐广泰处置不好,也怕由此牵连到楚虞,便决定亲自跑一趟,见机行事。
其实即便如此,他也不必亲自来水云轩,传个话说一声就是了。
但想到他若去了京城,接下来跟楚虞少说一两个月不能见面,冲动之下便换了身夜行衣,亲自来了,就当是辞行。
当然,他过来也是有正事的。
“若京城还有你的故人,发觉玉玺被取出后想要见你,你如何打算?”
凌墨在纸上问道。
楚虞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在她看来,母亲过世以及弟弟出事的时候都没有人前来吊唁或是帮忙,就说明她娘早已没有什么故人了。
但若真如凌墨所说,京城还有故人……
楚虞脑中思绪纷纷,一时间心乱如麻。
一方面她觉得这些人连母亲过世弟弟被凌虐致死时都未现身,实在算不得什么靠谱的故人。
一方面又觉得母亲若真是昭阳公主,这一切说不定都是母亲在世时为了躲避追杀做出的安排,那也实在怪不得别人。
若是前者,自然是不必再见。若是后者……那见还是不见呢?
见了,应该说些什么?又如何确定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人依然忠心于母亲?
不见,这些人会不会盯上莫公子和春笙,顺着他们的踪迹一路查到林安,查到这里?
楚虞犹豫许久,最终下定决心。
“若是真有什么故人,肯现身与你们说明,主动提出要见我的话,那莫公子将我的身份告知他们便是。他们想见我,自会想办法来见。”
“若是对方藏头露尾不肯现身,那莫公子隐藏行迹甩开他们便是,不必理会。”
除非当铺里的东西真是玉玺这样重要的物件,不然应该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若真是玉玺,要么是楚虞已经大婚日子过得很好,楚家得到密令后取出。要么就是出了什么变故,楚虞背着楚家人自己来取。
无论是哪一种,对方若真关心楚虞,都应该出来问一问看一看。
若是什么都不问,只偷偷摸摸跟着,那估摸着就是冲着玉玺来的,居心不良。
若只是因为势单力薄而不敢轻易现身,那也没必要特地去联系。他们能想办法查到楚虞所在自会来见她,若查不到那就当没有缘分,还跟以前一样互不见面就好了,也没什么影响。
总之楚虞是不会主动去见的,免得给自己和莫公子引来什么麻烦。
凌墨见她思虑周全,点了点头,提笔写道:“那我这就带春笙走了。”
笔尖微顿,悬空片刻再次落下:“你照顾好自己,告辞。”
楚虞起身对他施了一礼,又叮嘱春笙:“在外面一定要听莫公子的话,不要乱跑不要仗着自己学了几天功夫就以为什么都能应对了。”
“当铺里的东西取出来后确定一下是什么就好,若是有人抢夺,保不住就算了,不要拼命护着。遇到危险第一要务是保护好自己,别的都不重要,人活着回来才是最重要的,明白了吗?”
春笙用力点头:“小姐放心,我一定……”
她想说自己一定会把东西好好带回来,话到嘴边想起楚虞刚才的叮嘱,改口道:“我一定保护好自己,不乱跑,拿了东西就立刻回来。”
楚虞颔首,摸了摸她的头:“去吧。”
春笙对她行礼告辞,背着包袱跟凌墨一起出了门。
楚虞亲自将他们送了出去,看着院门在眼前匆匆打开又匆匆关上,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小姐,回屋吧,外面冷。”
春笙劝道。
楚虞点了点头,转身往房中走去。
她先前只是想确定一下当铺里的东西到底是不是玉玺,没有考虑那么多。
但现在想到凌墨问的那些话,意识到可能发生的事,这才明白,自己今后的人生可能就此发生变化。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从得知弟弟死讯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早就已经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