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林子衿到底是没有睡,一直忐忑地盯着天花板,数着一滴滴的点滴液。
封北誓倒是困得不行了,最后实在熬不住,就挨着林子衿打了个瞌睡。
输液完成之后,换了个护士进来拔针头。
全程忐忑一句话不说,估计是刚才那个因为剧透而被开掉的小护士,着实起到了杀鸡吓猴的作用。
“要不要吃点东西先?”
封北誓将林子衿扶起来,他能感受到女孩还在颤抖,且手脚冰凉,那感觉就好像高考要查分似的。
“不吃了,我们去找医生看报告吧。”
林子衿哪里还有一点吃喝的胃口和心情,连针孔都没按好呢,就趿拉着鞋子往外跑。
封北誓看着她那跄踉的背影,无奈皱眉追上去。
他以前从来没想过,林子衿会是个这么喜欢孩子的女人。
看她这个大大咧咧的样子,自己分明还是个孩子呢!
如果有一天,能跟她生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孩子——
那,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事吧。
当然,这念头只在封北誓脑中淡淡闪了一下。
仅此一下。
坐在刚才那位女医生的对面,林子衿紧张的双手夹在两个膝盖中央,不停地搓。
“果然。”
医生扶着眼镜,看了一眼报告单,然后就这么吐出两个字。
林子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医生,我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没什么病。但是我得好好问问你们,既然两个人都还没开始夫妻事实,你们吃避匀药干什么?”
“什么?”
林子衿和封北誓同时震惊不已,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下,旋即又将目光齐齐落在了医生脸上。
“你们看我干什么?自己吃没吃避匀药,自己不知道么?”
医生扶额无奈道,“我以前也见过这类小年轻,性知识完全一窍不通,以为亲个嘴就能怀孕,吓得回去一把一把吃药。”
“医生,我没有吃过避匀药啊!”
林子衿一头雾水,矢口否认。
她再次转头看了下身旁的男人,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而且我和我先生,甚至连很亲密的行为都……”
“所以刚才在病房里抱在一起靠着睡的,不算亲密行为?”
医生的话,咣咣打脸。
林子衿哄着面颊不敢做声,而封北誓却一脸严肃地盯住医生。
“医生,到底怎么回事?你凭什么说她是吃了避匀药?”
“这还用我说么?这血里的米非酮超标这么多,难道我还说假话?”
医生瞪了他一眼,皱眉道,“而且这类米非酮是紧急避匀药,对身体是有损伤性了。就算你们真的要避孕,也不能当常规避匀药来吃的。我刚才做B超就觉得这姑娘的宫壁薄得很异常,很明显是药物直接作用导致的黄体紊乱。这种药,是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做的事后补救。一年的摄入量都要控制在三次之内。你看看你们这个血检报告,依我经验来判断,你这一个月就吃了不止三次了吧?”
听完医生的话,林子衿整个人都是蒙的。
别说她没吃过紧急避匀药,她连有这种东西都不知道好么!
可是现在不管怎么说,事实已经摆在这了。她更关心的是,自己的身体到底会有怎样的影响?
“医生,那我的身体——”
“我给你开些药,赶紧调理调理。平时注意饮食,注意休息。你还这么年轻,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如果想要孩子的话,最好等几个月再来复查一下。但是这件事,你们一定要引起重视,以后千万不能乱吃这类米非酮了,知道么?”
从医院出来,天蒙蒙亮。
封北誓的车子开得比来的时候还要快,林子衿坐在副驾驶上,不得不伸手抓住头顶的扶手,才不至于被甩出去。
整个过程中,封北誓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双眼直视前方,深邃的眸子中,就像是藏了一团埋进海底的火焰。
没有人知道他会什么时候爆发。更没有人知道,这份爆发的后果。
林子衿咬了咬唇,轻轻碰了碰他按在档位上的手。
“封北誓……”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要他们两个不是白痴,就应该想得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子衿回忆起那一杯杯被王姐送过来的安神茶,更是觉得满心不寒而栗。
她不是不能理解何月清对她的厌恶。
没错,站在对方的角度上想想。如果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优秀儿子,坚持要娶一个像她这样出身的女孩。
她又怎么可能甘心,满意?
可不管怎么样,她也不能做出这种可怕的事啊!
因为担心自己跟封北誓假戏真做,日久生情?就先防患未然给她下避匀药?
如果这种事都能做,那下一步她该不会找几个杀手直接把自己杀了就地埋来的干净?
这一刻的林子衿,早已没有刚知道真相时的愤怒和震惊了。
她觉得恐惧,觉得一个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和地位,所迸发出的阴暗和残忍,真的是让她无法想象的!
重重叹了口气,林子衿抓在封北誓手背上的五指,轻轻收了下。
“封北誓,你开慢点好不好?其实,我也没什么大碍。医生不是说了么,调养几个月就好了。你先不要回去跟你妈妈发火,我想,你嫂子这几天就要生了吧,到时候……”
林子衿抿了抿唇,用力呼吸了一下,刚想把话继续说下去。
突然吱嘎一声,封北誓一脚踩下刹车。
车子打了个飘逸,惯性狠狠一顿。
林子衿吓得往前一冲,这才惊魂未定地抬起眼睛,看着身旁已经转向她的男人。
封北誓的眼睛红红的,气息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急切,变得又粗又重。
他就这样盯着林子衿,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盯穿一样。
渐渐的,眼里激烈对撞的愤怒,终究被一抹疼惜和自责所取代。
他抬起大手,沿着林子衿的脸颊轻轻抚弄。
然后淡淡启唇,说:
“我会给你个公道。”
林子衿怔愣了一下,搁在喉咙里的话也跟着顿挫一瞬。
“其实不用,我没想讨什么公——”
“闭嘴。”
言罢,封北誓一脚油门踹出去,车身疾驰在破晓的大道上。
他不想再听林子衿说一个字,因为——
他怕她说出放弃的话。
从相识到交易,从交易到磨合。
林子衿不是第一次说出放弃。但每每不是惊恐崩溃,就是歇斯底里。
只有这一次,她受了那么大的伤害,却表现的这么平静,甚至连争吵叫嚣都不屑一顾。
封北誓很明白,像林子衿这种情绪外泄类的人,一旦平静理智了起来。那背后,该是一种万念俱灰的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