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晚饭吃完,天已经全黑了。
“子衿呐,今晚你还回学校么?”
吴美心问女儿。
“哦,不了。今晚我在家陪你,不过明天一早有课,我还是要赶回学校去的。”
林子衿现在挺着个大肚子,昨天闹的那一下,也不知道有多少狗仔人前人后地跟拍。
她怎么可能再回学校宿舍去住呢?
本来说好的今天领了证后,就跟封北誓回封家去的。
不过现在都这么晚了,只能在家先将就一夜了。
“妈,那我送送我朋友,你在家歇着别乱动哦。”
路灯初上,老城区里换了一批夜景夜相。
林子衿穿着一件大大的外套,将肚子遮得还算踏实。
就这样沉默着走了有几分钟,封北誓率先开口道:“除了我们的交易,和你现在在外跑龙套的事,你还有什么是瞒着你妈妈的?”
“多了……”
林子衿叹了口气:“我妈身体差,精神也不好。但凡会带来负面情绪的事,我都不敢告诉她。不过她现在眼睛看不见,腿脚也不行,倒是不难隐瞒……”
“那你呢?不会觉得特别累?”
“我?”
林子衿莞尔笑道:“我有什么?每个人命运都不同,我习惯了啊。妈对我寄予众望,我继父也对我视如己出。现在家里就只能指望我一个人,受苦受累也是应该的。”
“受苦受累是应该的,受饿就不必了。”
封北誓看了她一眼,然后变魔术一样变出一个用纸巾包了三层的鸡腿,递到林子衿面前。
“你,你专门留给我的?”
林子衿还纳闷呢?一共就两只鸡腿,一只给继父供了,另一只也没见谁吃,怎么连骨头都没了?
她还以为是不是封北誓没吃过这种烤到外酥里嫩的鸡,把骨头都给啃了呢。
没想到,竟然被他留了下来。
“算了,我还是不吃了……”
林子衿犹豫了一下,撇撇嘴:“我妈怕我胖,我还是控制点吧。”
可是说话间,她的大肚皮下面已经传来了一阵咕噜咕噜声。
“吃掉。”
封北誓睨了她一眼,“你以前怎样我不管。但你现在,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
噗嗤——
林子衿差点笑喷出来。
于是她眨眨眼,伸手接过去。
对着那只油光铮亮的大鸡腿,可真的是一点没抵抗力啊!
看着身边女孩大快朵颐的样子,封北誓单手捂着胃,一脸的菜色。
几次差点作呕出来,都被他强大的意志力压了下去。
于是封北誓侧过头不去看她,刻意转移话题顺便来转移注意力。
“你户口拿好了?”
“嗯。”
林子衿一边咬鸡腿,一边指了指自己的口袋。
“给我吧。”
封北誓说,“连你身份证一起,别丢三落四的,明天又白跑一趟。”
“切,说得我好像真的孕傻一样。”
林子衿舔了舔满是油渍的小手,将证件抽出来递给封北誓。
“我可是很相信你的,才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你可别拿我证件去做违法的事。”
“你怕我把你家那个小平房给过户了?”
封北誓冷冰冰地瞪了她一眼。
“哈,那房子要真是我家的,我送你都行。”
林子衿说到这里,脸色微微黯然了几分。
继父还活着的时候,家里本来是有一套三室一厅的公寓。
后来被继父家的老太太和二叔二婶他们给占了,生生将她们娘俩赶了出去。
至于那个小平房,是林子衿一个月八百租的,连洗手间都要到外面去。
当然这些话,她并不想对封北誓说。
两人在老城区的巷子口分开,并约定明天上午九点在民政局门口见。
看着封北誓上车离去的背影,林子衿心里杂陈五味的。
这会儿巷子里人少了许多,很多摊子都收了。
偶尔有些穿着红的蓝的黄的冲锋衣的外卖小哥,还在勤劳地穿梭。
林子衿从口袋里拿出那张银行卡,找了旁边的一个ATM机。
果然如她所料,户名是林泰安没错,至于密码——
她脑子稍微灵光了一下就不难猜到,正是妈妈吴美心的生日,足可见林泰安装模作样的虚伪心意。
看着屏幕上显示余额的数字,林子衿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嘲弄。
整整十万块。
虽然对她们母女来说不是个小数目,但对林泰安这个经济实力来讲,也不过就是掐一片指甲尖儿罢了。
呵呵,十万块投石问路?
说穿了他就是想看看自己跟封北誓到底什么关系,将来能不能跟着鸡犬升天而已!
想到这儿,林子衿恨恨地把卡抽了回来。她准备明天找个机会还到林家去。就如妈妈说的,这种钱,她们娘俩才不屑一顾呢。
毕竟这么多年了,林泰安但凡有点做父亲的责任,做男人的担当,也不会让妈妈受这么多委屈。
不过还好,在她四岁那年,吴美心遇到了一心一意对她的陈书远。他用他最温柔的心,最大的包容,给予了她们母女一个家。
想到继父的抑郁而终,无限自责和内疚涌上林子衿的心头。
席泽凯和林蔷薇这两个贱人,她发誓有天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因为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还有什么方法能告慰继父的在天之灵。
唉,如果小君能争气点的话,也许——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嗖一下闪到林子衿面前,吓得她一个哆嗦差点惊叫起来!
“姐!嘿嘿嘿,是我呀,你怕什么?”
眼前这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身上各种破洞的小痞子,正是陈君。
他今年刚满二十,是陈书远和他病故前妻生的儿子,算是林子衿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