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声喊我,“叶清晓,你先别走。”
可我却视若无睹,事到如今,宋时琛就算再愧疚又有什么用,弟弟终究是回不来了。
既然如此,其他的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王叔来找我,刚好撞上这一幕,直接上去挡在了宋时琛面前。
他知道我现在不想看见宋时琛,于是说道,“宋总,清晓已经很难过了,你就让她一个人静静吧。”
宋时琛听不进去,还对着王叔怒吼,“王叔你别拦我!”
可王叔并没有被他吓到,依然坚持,“对不起了宋总,可是我真的不能让你过去。”
“王叔我敬您是长辈,给您几分薄面,可不是让你在这里得寸进尺的。”
王叔年轻时练过武,虽然现在年纪大了,可拦住宋时琛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进入了弟弟的病房,给他整理遗体。
流程走得很快,没过多久,弟弟就被送进了火炉中,再出来时,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样成了一捧灰烬。
我就站在旁边,却连看都不敢看上一眼。
这已经是第二次,我亲眼目睹骨肉至亲的死亡。
第一次是妈妈。
妈妈去世的时候,顾文荣正和齐艳打得火热。
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牌位前跪到半夜,直到所有人都散去,我才敢小心翼翼地打开棺材再看妈妈一眼。
她就这样脸色惨白地躺在里面,没有了从前的红润和温柔,眼睛闭上,再也不会睁开。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把脸贴在妈妈身上,想感受她最后的温暖,可触碰到的却只有刺骨的冰凉。
我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不停地喊着,“妈妈,妈妈!”
哭声夹杂着呼唤声在整个灵堂回响,可却没有一声回答。
我心里清楚,妈妈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清楚地知道死亡所代表的意义。
这个人彻底不会再出现了,她的音容笑貌会逐渐在我们的脑海中消失,留下的只有模糊不堪的记忆。
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好像都抛弃了我,绝望和无助如潮水般涌来,让我伤心欲绝。
后来,妈妈的遗体葬入了墓园。
每当我感到难过的时候,就会去看看她,自言自语地和她说话。
虽然没人回应,可我总觉得,妈妈就在身边。
伯父伯母出车祸前,在我身边的还有宋时琛。
当时就连我的亲人都觉得我是个拖油瓶,是他们的累赘,可宋时琛却不这样认为。
他一直陪在我身边,安慰我,说我是他的福星。
他知道我的痛苦,坚持挡在我的前面,替我抵挡了一切闲言碎语。
那时的他在我眼里,简直就像天神降临,来拯救我这个苦苦挣扎的人类。
可现在,就连他也对我恨之入骨。
当我带着清泽的骨灰回到家时,就发现几乎从不回家的宋时琛,竟然破天荒地坐在客厅里。
见我进来,他难得殷勤地站了起来。
“你怎么才回来?阿姨早就做好了饭,就等你了。”
可当我看到桌上的菜时,胃里的翻涌却差点止不住。
宋时琛对我的了解还停留在从前,所以阿姨做的全是些辛辣刺激的食物。
可他却不知道,我的口味早就变了,这些东西我现在就算只是闻到,都会觉得恶心。
想到这,我更加没了好脸色,冷冷地说了一句,“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便准备回房间休息。
可宋时琛却不满意我的态度,脾气瞬间上来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都说了这只是个误会,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清泽的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问过医生,就算移植也有很大风险失败,活不了多久。”
“他既然选择了自己了断,不也代表了他自己的意愿,你能不能别理所应当地把自己的想法硬加给别人!”
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宋时琛竟然能这样倒打一耙,一时之间被气得头脑发懵。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大吼道,“宋时琛,你闭嘴!”
“我不需要、也不在乎你对我的弥补!”
“你现在说这些推卸责任的话有什么用?照样换不回清泽的命。”
“就像我这些年一直活在对伯父伯母的愧疚之中,可你原谅我了吗?”
宋时琛听到我这样说,更加生气地冲我喊道,“那又怎么样?你不应该觉得愧疚吗?”
几年来这个罪名压在我身上,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我终于再也忍不住大声反驳道。
“可那是一场交通意外,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非要把所有错都怪在我身上!”
“每个人都指责我,要不是那通电话,伯父伯母就不会来找我,也就不会车祸身亡。”
“可这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吗?”
那么多年积攒的委屈一朝迸发,我心里的愤怒和悲伤化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病痛和失控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我痛不欲生,我强撑着站直了身子,不想在他面前露出任何异样。
“如果你换做我,我要是就这样轻飘飘地将伯父伯母的死推卸给其他人,你会怎么样?恐怕是恨不得杀了我吧。”
“所以我现在也是这样。”
“因为这是我的弟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不是你一句误会就可以翻篇的。”
“要不是这样,你为什么报复折磨我这么多年。”
“我已经被愧疚折磨了这么久,如果我知道那一天会出意外的话。”
“就算是付出生命,我也绝对会拦着伯父伯母,你知不知道,我甚至恨不得被车撞死的那个人是我。”
强烈的情绪波动让我的变得头晕眼花,心脏更是一阵阵抽痛。
这些想法已经压在我心底很久了,今天终于全都说出来了。
毕竟,我也活不久了,再不说,我真怕自己会带着这些遗憾憋屈地死去。
胃壁像被火灼烧了一样,一股液体猛地上涌,一时之间我的嘴里满是酸涩。
我低下头,在宋时琛不经意间,又咬牙咽了回去,整个人都有点虚脱,快要站不住。
整个房间陷入了沉默,过了很久,宋时琛才终于开口。
“你这样的人真的会愧疚吗?你要是愧疚,手机的录音里就不会留下那些歹毒的话语。”
我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什么,但我可以肯定我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可他却怎么都不肯相信,一意孤行地把所有罪过到强加在我身上。
关于这件事,我们已经争吵过许多次了,那些解释的话我甚至都已经烂熟于心。
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那段我并不知晓的录音。
可是今天,我不想再被误会了,我看着他,平静地开口。
“宋时琛,你是觉得我没有心吗?”
“妈妈死后,伯父伯母就好像我的亲生父母一样,给了我家的温暖,他们走后,我也觉得很绝望,很痛苦。”
“这些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他们也算是我的亲人,我也会感觉到痛。”
“你们没有人能体会到我的感受,你如果真的想让我以命换命的话,那我祝贺你,马上就要心想事成了。”
其实,他现在知道与否,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听到这句话,宋时琛突然茫然不解地问道,“你在说些什么鬼话?”
可我却并没告诉他实情,手里紧紧握着弟弟的骨灰,我想转身回屋。
却没想到还没走出几步,突然眼前一黑,一下撞在了架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