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花楼里来了位姑娘,长得貌美如花,好多宾客为她一掷千金。
我爹是想把那子蛊给她喂下,让她为自己所用,好骗得那姑娘以后为他卖身筹钱。
只是,他想得如此美好,却是连那姑娘一面都没见到。
见那姑娘,至少需要十两银子。
他没有这么多钱,把我揍了个半死,我也没有给他一点钱。
他气得站在院中骂我,说要把这处屋子卖了去找那姑娘。
说完,便气得离开了,连那木盒掉在了地上都不知晓。
一道黑影从树上跳下来,是吴祁安,他没有穿着锦袍,而且穿了一身不合身的粗布衣衫。
我慌忙把木盒抱在怀里。
“我帮你杀了你爹,但我需要一笔钱,至少十两。”
7
吴家阿婆走了,吴祁安也要走了。
他把锦袍与隔壁的房子都卖了,把吴阿婆葬了,他要去燕都。
燕都,这个听着都无比陌生的地名,皇帝在燕都,朝臣们在燕都,世家子弟们在燕都。
燕都离这个边陲小城太远了。
以至于,吴阿婆说的那些话没人相信。
“我本名祁安,是将军侯府祁家正房的二子。”
原来他真的是将军之后。
吴祁安,应该说是祁安,他抬头看着天,那轮圆月高挂天空,月色洒在他身上,虽然他穿的只是一件破布衣衫,却依然是俊美非凡。
“我爹被人诬陷,全家流放,吴阿婆是我的乳母,我娘求吴阿婆把年幼的我带走,她便带着我来到了这里。”
“前些时日,京城来信,皇上已经查明真相,还我爹一个清白,我肯定是要回去把属于我的东西要回来的。”
原来不是因为吴阿婆的死,他才走的。
我心里有些莫名的酸意,但我知道,只要他走了,便是不会再回来了。
只是,一双温暖的手突然抚在了我手上,这丝温暖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因因,我会回来的。”
眼前的少年对我如此承诺道,月光照进他眼里,那光是真的耀眼。
“我答应过你,我要带你离开这里,我要让你活得自由自在,为自己而活!”
“我会陪你去看这山海河川,陪你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你愿意等我吗?”
我心知,我是配不上吴祁安的,但这一刻,这月光便是迷了我的心智。
我只听到我轻声答了句:“好。”
他便喜悦地拉住我的手,他去燕都需要路费,但葬了吴阿婆后,他的身上便拿不出来钱了。
我把匣子里我藏的那些钱都给了他,我攒了那么多时日,才只攒了三钱银子。
去燕都的路那么遥远,这点钱是远远不够的。
我看着那支镶着白玉的簪子,想起我娘说的话。
但是眼前的少年眼神如此清澈,眼里满是对我的情意,我不会和你一样的,我攥紧了手中的簪子,然后递给了吴祁安。
“这支簪子肯定能换十两银子,如果路上路费不够了,你就把它当掉吧!”
8
吴祁安盯着我看了许久,眼角泛起了红,有些水光涌出。
他接过簪子,塞到自己怀里。
“因因,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眼角含泪,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我信他,就如他信我。
我拿起茶壶,去替他烧水,那炉里火焰燃起,我突然想起来我爹说的那句。
“若是两情相悦,那蛊虫便会保佑二人。”
去燕都的路途如此遥远,如果……
如果把蛊虫放入吴祁安的身体,我只是为了让他路上平平安安的,没有别的想法,我把木盒打开,把蛊虫倒入茶壶中,那虫子在水中游来游去。
那木盒中有一只红色的,那便是母蛊。
我把它拿出来,放在手心里,它便从我的手腕里钻了进去,有点痒痒的,一点也不痛。
我感觉到它在慢慢往里钻,一点一点地钻到我心脏里。
“你在想什么?”
我被吴祁安突如其来的这一声吓了一跳,差点把茶壶打翻。
“我等你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你。”
他有些委屈地说道。
我露出一个慌乱的笑容,然后赶紧拿着茶壶和他回了正屋内。
茶水倒入碗里,那青色的碗里不仅是透明的热水,还有透明的蛊虫。
吴祁安毫无察觉,一饮而入。
我能清晰地看到那白色的小虫顺着血管钻到他体内,来到他心脏。
母蛊在心脏兴奋地跳动起来。
我终于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
吴祁安没有骗我,他爱我,我们是两情相悦的,我一定不会像我娘那样,我攥紧手。
9
等到深夜,诉完衷肠,吴祁安便走了。
我一夜未睡,只是坐在屋内,看着那根房梁。
直到听到第一声鸡叫,门口传来“咚咚”两声敲门声。
我才抬起早已麻了的双腿向门外走去,门口空无一人,只有我爹的尸体躺在那里。
我松了一口气,看向远方,似乎还能看到一抹身影。
我爹的尸体最后被我用板车拉到了荒郊野岭,过了几日我再去看时,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一些爪印和血迹。
我的日子回到了平常,清晨磨豆点豆腐卖豆腐,等到了下午卖完后,便去砍柴做饭,这日子过得平静而又安心。
每日我都会攒下来一点点钱,等到吴祁安回来后,我便把这处屋子卖了,连着攒着的钱搬到东巷去住。
那里安全,都是有身份的人家。
后来一想,吴祁安回了燕都,拿回侯府,又岂会在乎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钱。
这一日一日又一日,我已经十七岁了,七年过去了,若不是心脏里的蛊虫还在跳动,我都以为吴祁安在回燕都的路上遭遇了不测。
我曾想找人去燕都打听一下消息,但燕都何其遥远,我找不到可靠的人只能作罢。
这日,我卖完豆腐,推着板车准备回家。
城门突然大开,有兵士进来把路中间的人赶到两边,中间的路立马宽阔了起来。
人声鼎沸,我只能把板车放在巷内,人被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这是刚封的将军吧?”
“是呢,说是最近匈奴对咱大燕朝蠢蠢欲动,要来打咱呢!”
“是呀,所以派将军来咱这驻守边疆的,防止匈奴来袭的。”
“这将军可厉害了!说是有天神庇佑,曾经被人射过一箭,那箭穿透了心脏都没死!”
这话听得我心脏怦怦跳了起来,那许久未动的母蛊也兴奋起来。
一队兵马从城门而入,为首的人骑着汗血宝马,身穿银白色铠甲,时隔多年,他更成熟俊美了。
我听到旁边女人们的窃窃私语,也是,一个身居高位,样貌俊美的将军,谁不心动呢?
我紧紧抿着唇,低下头看了自己一眼,我穿的是粗麻布衣,还打了几个补丁,常年卖豆腐的我,皮肤粗糙黝黑,连那路边的小丫鬟都比不上。
我这样,吴祁安肯定是认不得我的。
更何况,他还想来找我吗?
队伍突然停下,周围静了一瞬,然后是声音更加沸腾。
一道黑影挡在我身上。
“因因,我回来了。”
10
这偏远的边陲小城,我的名字因为吴祁安的回来传遍了大街小巷。
胡因因,一个卖豆腐的其貌不扬的小娘子。
竟然是镇远疆将军的恩人。
年少时,我予这少年将军十两银子的路费,这少年将军独自前往燕都,洗清身上的冤屈,重新夺得爵位。
而今,他已是百战百胜名副其实的大将军,回到这边陲小城,谁人不羡慕我,谁人不道一句吴祁安讲恩情重情义。
只是,我坐在那将军府的正堂上座,脚下跪的却是吴祁安的新婚妻子。
母蛊在我心脏啃噬,疼得我眼泪都要掉了下来。
“吴将军,我……”
“因因,我现在是祁将军。”
是,他现在是祁安了,祁家的正室正统,年少有为的大将军,这边陲小城里的过往对他来讲,是要割舍掉的过去,包括我。
吴祁安,不,祁安站在那女子身旁,那女子柔柔弱弱地起身,眼睛是一直放在祁安身上。
那女子样貌姣好,姿态曼妙,眉目如画,皮肤白皙,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词,好像那天上的仙女一样。
她与祁安站在一起,就是一对神仙眷侣。
我便是那使了坏计策,骗了那郎君一次的妖魔鬼怪。
“姐姐叫我婉娘便是。”
她对着我一笑,头上的珠环玉坠叮当作响,里面有支不太显眼的簪子,上面镶着不起眼的玉石,与其他的名贵珠宝完全不同。
她见我一直盯着那根簪子,便取了下来,看了一眼身旁的祁安,露出一抹羞涩的笑。
“这是夫君见我第一面时赠予我的。”
那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那是我给祁安的路费,那是被他随意抛弃的真心。
我抓紧了桌上的茶盏,力气之大,竟是捏碎了茶盏。
热水溅在我手上,烧红了一片皮肤,碎片扎得我出了血。
婉娘吓得慌乱喊了一声,赶紧上来为我包扎,但马上她就顾不得我了。
她的夫君祁安晕倒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请来了大夫,却是找不到任何原因。
11
只有我知道,这是蛊虫反噬的后果。
母蛊见到他与他人在一起,便会嫉妒得发狂,让子蛊啃咬他的身体。
我只要情绪不稳,心脏发痛,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个簪子让我的爱转瞬间化为了仇恨,我急血攻心,差点晕厥,而祁安便是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我一个人宿在西院,看着那日落夕阳,直到夜幕降临。
一轮圆月,今夜十五,正如七年前那圆月,这院中花草众多,可比我在西巷的那个小院子的景致,来得更为雅致。
婉娘通红着双眼,身后跟着两个丫鬟,看到我坐在那院里亭中。
“姐姐。”
她的嗓音如此婉转动听,我整日喊着卖豆腐,嗓子早已嘶哑。
她跪在那地上,身后的丫鬟也一起跪下,那两个丫鬟是忠心的,看着我的眼里满是恨意。
“你跪着干嘛?”
“姐姐,我深知这一切都是我的不对,我不应该抢了夫君……”她看着我阴沉下来的脸色,慢慢轻了声。
“我不该勾引祁安将军为我的丈夫。”
话罢,那泪珠是一串串落下,惹人心怜。
只可惜了,座上坐的是我。
“你和祁安是怎么认识的?”
“我原是这城中主簿的女儿。”
什么?我仔细地看着她,却是在她脸上看不到一点我母亲的模样。
“你是城中主簿的女儿?”
看着我疑惑,她开口解释:
“我母亲是他的继妻。他女儿跟着一个男人跑了,原配妻子重病不起,没几年去世后,便寻了我母亲当继室。”
“我也不是他亲生的女儿,我是母亲和离时被带走的,我父亲原是世家白家,后来战乱,那主簿和我母亲都死了,我便又被送到白家。”
“五年前,在回白家的旅途中遇到了劫匪,是将军救了我。”
原来竟是这么早的吗?
“那主簿临死前,求我找到他女儿陆柏翠,只是,这七年,我和将军找寻多地都未找到。”
原来,我娘是叫陆柏翠,只是祁安,你是怎么敢,怎么敢蒙骗这么多年的!
他明明知晓我娘是城中主簿的女儿,我娘对他如此之好,他竟不说出真相。
她看我脸色不好,便赶紧爬上前来,抓住我的衣角。
“将军其实并未喜欢于我,只是看我在白家孤苦可怜,便施舍于我。求求姑娘,求求姑娘救救将军吧!”
这话让我诧异。
“你怎么会知道是我让将军……”
“夫君……将军曾经与我说过,他与我相识之前,曾经与一女子熟识,为了让那女子安心,他便以身饲蛊。如今,他爱上了我,那蛊早晚有一天会反噬。”
“不不不,将军并未爱上我!是我的一厢情愿。”
婉娘哭得快要晕倒,不住地跟我磕头。
我心中一痛,不是为了我,不是为了祁安,只是为了眼前的婉娘。
她为了那晕倒的祁安来求我,放下自己的身段,放下自己的家世,向一个卖豆腐的小娘子跪地请求。
我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12
我跟着婉娘来到东院,这里戒备森严,很多兵士把守。
祁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婉娘看到这一幕,刚止住的泪又流了出来。
我叹了一口气,伸出手,那母蛊便顺着血流,从手腕里钻出,它爬到祁安脖子处,只是轻轻一趴,那心脏里的子蛊便停止了振动。
祁安立马睁开了双眼,他看向我和婉娘,露出虚弱的笑意。
七年了,我们之间纵横的这七年,他终于不是那个年少时对我拥有爱意的人了。
他现在满是算计,满是想要把我置于死地。
“你怎么知道这蛊虫之事的?”
我并未告诉过其他人。
“那夜,我去杀你爹,你爹一眼便看出了我身上的蛊虫。”
原来如此,拥有母蛊的人是可以看到别人身上的子蛊的。
“他对我讲,想要解这蛊虫,唯一的方法便是杀掉母蛊附身的人。找个没有子蛊的人,把那母蛊附身的人的心脏挖出来。”
他这话意有所指。
婉娘倒是被吓了一跳,她看看将军,又看了看我。
“没有其他的法子吗?这法子是要姐姐的命啊!”
我冷笑一声,看向祁安。
“我爹给你说过没,这蛊分两种,我若爱你,便可庇护于你,若我不爱你,你便只能乖乖听我的话。比如,我要让你疼,你就得疼!”
我只是把那平静的心绪调动了几分,祁安便在那床榻上疼得死去活来。
只是,我没说的是,他疼的时候我也在疼,我死死地掐住指甲,任由这疼痛遍布全身,也不发出一声。
我看着他脸色苍白,满脸戒备地看着我,心中大快。
“你要怎样?胡因!”
看吧,他再也不愿与我故作虚伪,他已经被我激怒。
我看向婉娘头上那根簪子,她反应过来,赶紧摘下来,毕恭毕敬地递给我。
“祁安,这是当初我给你的,现在我拿回来也是理所应当!”
说完,我不理婉娘脸色苍白,满脸惊疑地看向祁安的模样,转身离开了这里。
13
这几日,我找了个刻碑的先生,这次我要为我娘刻一块石碑,上面写上陆柏翠的名字。
还在床上休养的祁安却是来到了我这院中,他面色还没有血色,那子蛊每日每夜都在折磨他。
这是他负心的代价。
他让士兵捆着一个矮胖的老头,拖到了我的面前。
那老头浑身是血,被打得面目模糊,我完全看不出来是谁。
我疑惑地看向祁安。
他露出一丝笑意,脸上满是得意,“宝银坊。”
那一瞬,我只觉得恶心。
“祁安,这样很没意思。”
“我觉得很有意思,你肯定很恨他吧!毕竟他玷污了你娘,让你娘失去贞洁,然后选择上吊而死!”
我死死掐住手,他的脸色明显不对,但是他在强撑着,他的脸上那笑意是在折辱我。
“因因,以前我们多好啊,你那时为我付出一切,现在为什么不可以呢?”
祁安一副怀念从前的模样,他现在穿的是锦衣玉袍,头上戴的是玉冠,连腰间腰带都是玉质的。
但我却想起七年前,十年前,十几年前,那个穿着破烂衣衫的少年,那时的他真诚,直率,满眼都是我。
但琉璃易碎人心易变。
男人的心就如井中月,一捞下去便发觉只是幻象。
此后,我便不发一言,他最后铁青着脸色离开了这里。
只是,婉娘的到来还是让我有些意外。
只是短短几日,她的身形变得无比瘦削,仿佛一阵风就要把她吹走。
“姐姐。”这两个字就像是用了她全部气力。
她让身后的丫鬟离开,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我一惊,赶紧去拽她,明明这么瘦,我却是半天都没能把她拽起来。
“姐姐,让我跪这吧!”
“我对不起姐姐!”她趴在地上哭诉着,“我竟是不知姐姐是翠娘的孩子!”
“我苦寻了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翠娘和姐姐过得这么苦!我愧对陆主簿!”
“我还抢了姐姐的爱人,你们原本可以幸福地过日子的!”
我叹了一口气,没有你婉娘,也会有那媚娘,花娘,美娘的。
“傻丫头,我原谅你了,起来吧。”
其实何谈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她本就没有错,也没有做错任何事,是祁安蒙骗于她,我拉她起来,为她拭泪。
她停止哭泣,掏出一块玉佩交给我,那上面刻着陆字。
“陆主簿临死前,把这玉佩交给了我,说是如果有一天找到翠娘,便交给她,并告诉她,他早就原谅了她。”
我拿着这块玉佩,这些时日强忍许久的泪水终于倾泻而出。
娘,我后悔了,因因后悔了。
而这是我见婉娘的最后一面。
第二日,她自尽于房梁上,那纤瘦的身体在那晃来晃去。
一如当年的我娘。
14
“我家小姐是为了姑娘你啊!”
婉娘的丫鬟深夜来到我屋内,趴在地上,哭得起不来身。
“将军让她接近姑娘,把你的心挖出,姑娘不愿!”
一边是她那突然展现出狼子野心的如意郎君,一边是她满怀愧疚的姐姐,抉择之下,她选择了自尽。
那丫鬟苦苦哀求:“求姑娘为我家小姐报仇!”
这话刚说完,身后的一把剑便穿透了她的身体。
是祁安。
今夜,他穿了一身黑色锦袍,上面用金线绣着各式纹样,那剑抽出,丫鬟睁大双眼倒在了地上。
那鲜血流出,在青石板上染出了血红的花。
“因因,杀你爹的那晚,那血也是这样汩汩流出。”
祁安露出怀念的神色,那夜的月色好温柔,眼前这人也是如那月色一样温柔。
“我第一次杀人便是为了你,因因。”
“你爹,宝银坊的老头子,你恨的人我都为了你一一除去!你为什么不感激我呢?因因。”
虚伪,虚伪至极,我看着他的表演未发一言。
“我喜欢的还是你啊,因因。”
“你忍心和我分开吗?因因!你想看着我去死吗!”
他伸出手,拉住我的手,看到我那黑瘦的手,他有些犹豫,又往前收了一点,捏住了我的手指。
那白玉般的手与我的手,简直是云泥之别。
“那婉娘,我没有办法才娶的她啊!”
“你可知在那燕都,背后没有势力助力,到底有多难!我只有讨她的欢心,让那白家帮我,我才能这么快地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啊!”
说到这,他激动起来,但看了看我平静无波的脸色,他抽回了手,又看向了窗外,外面是一轮弯月。
“那年,我走的时候也是如此一轮弯月。”
听到这话,我简直是要笑出声来,那夜十五,明明是圆月。
他早已经忘却了我们的过往,却还要在这里装出一副深情的模样。
我知道他为何而来,因为明日他就要出兵去攻打匈奴了,他还想要这蛊虫庇护于他。
“因因,你等我,我一定回来!”
“现在婉娘死了,再也没有人能阻拦我们了!等我打了胜仗回来,我便迎娶你,因因!”
他说得激情澎湃,怕是连自己都信了这话。
不需要我的回话,他转身离开了这里。
我蹲下来,看着那丫鬟,拂下了她的眼皮。
放心,我会让他死的。
15
一日,一日又一日,祁安已经率兵走了三月有余。
这期间,我给我娘立了新墓,白家人接走了婉娘,接她的人是她二叔,他一个人来的。
听我说了事情经过后,他便离开了。
临走时,他让我给祁安留一具全尸,尸体要交给他,我答应了他。
他应该是真心疼爱婉娘的,因为眼里的恨意做不了假。
我给那丫鬟也做了一场法事,愿她这样忠心的人下辈子还能遇到婉娘。
剩下的时日,便是一日一日的等待,我不怕等待,毕竟那七年我也等过来了。
我搬回了西巷,祁安走了,这府内没有任何人在意我的去向。
等到秋意来临,终于传来了祁安的消息。
他打了胜仗,已经要回城了。
我为自己梳妆打扮了一番,这房子我也已经卖出去了,把银子放在自己打包好的包袱里。
我要离开这边陲小城,去其他地方看看,幼时我不得不留在这里,等我长大了,我又开始等待祁安回来。
我这一生太过短暂,我总要为自己活一次,去看看这世间的风景。
我摸着手中的玉佩,为了我娘,为了婉娘,为了我。
大军进城,城中热闹非凡,大家喊着祁将军,高声欢呼。
祁安骑着马,他看到了我,对我露出笑意。
我也对他露出笑意,母蛊慢慢从我体内爬出。
谁也不知道,那年我娘上吊死了,我站在凳子上,把她搬下来,那子蛊从里面爬出来,里面竟然有一只新的母蛊。
那只母蛊吞食了我体内的母蛊,变成了蛊王。
子蛊听从她的话,顺应她的话,但若是母蛊死了,子蛊也活不成了,那祁安那颗被箭射穿过的心脏,没有了子蛊,便再也不会跳动了。
我捏着那只母蛊,轻轻一捏。
“啪!”
轻轻一声,祁安便瞪大双眼,从马上坠落。
他看向我的方向,满眼的不可置信。
我只感觉浑身轻松,背上我的包袱,露出笑意,钻出了人群。
这世间,大好时光,大美河山,我又何必拘于这情情爱爱与男人中呢?
以后,我便不再需要这蛊虫了!
(全文完)